PS：本来打算元旦更新的……算了，计入下一年的字数好了。
《奈芙兰德战记-地城之心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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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节日的烦恼
晴天霹雳。
加西亚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这个熊猫人的成语有了切身的体会。
曾经，兄弟相残的悲剧很早就有了预兆，当亲人死去的消息传来，或者就在自己面前死去，都没有对他造成如此突然的冲击。十几年来雷诺从未离开过自己知悉的范围，她做事总是能让自己放心，就像一根无比坚实的支柱，无论何时倚靠着它都会感到安心和平静，眼下，这根支柱忽然消失了，背后空落落的不说，冷风从四面八方蹿来，不断敲打着他的脊背，恶狠狠地，试图从背上刮下肉来。
自己的爪牙真的长得又锋利又坚硬了吗？
国王没有这个自信，他一直在畏惧看护者的离开，没想到，这份挽留的执拗竟然促成了导师的决意。
“叔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召集内阁，紧急事态。”加西亚眉头一皱，将那张纸片小心地叠起来，放进信封，往床头的柜子里一丢了事，一边嘱咐侄子，一边命令仆役们给自己迅速更衣，“给你一个小时，把他们召唤到我的会议室，你知道该是哪些人。”
“是，叔父，我明白。”安德烈王子也绷紧了全身的神经，他即将面对一个没有领袖和保护目标的影华卫队。卫队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许人人都会感到惶恐，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卫队会被取消吗……等等的疑问和不安定会如同潮水般涌来。这究竟是永久的离别，还是短暂的分别，抑或只是她給予狮心皇家的试炼，谁都说不清楚，她有足够的资格任性。
待安德烈走掉之后，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国王更衣完成之后，匆匆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在走廊上被儿子和女儿叫住了：“爸爸不陪我们吃早餐么？”
“爸爸有些急事需要处理，你们俩先吃，乖。”
“对了，我们给雷诺阿姨做了一份新年礼物，希望她不要再生气了……”
“……”加西亚接过那份礼物，犹豫着该不该跟孩子们说实话，“我不想对你们撒谎，因为瞒不住太久的……她，今天早晨，失踪了。”
“为、为什么呀？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很生气？”
“是的，她生爸爸的气了。你们的礼物，暂时没有办法送到她手里。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会不会回来。”
“……”小王子和小公主看起来很是失望和沮丧，礼物盒的包装越是光鲜，这份未能送出的孩童的愿望就有多么挫折。
“你们不要着急，爸爸会让人出去找她的，说你们还等着给她送新年礼物。”加西亚安抚了孩子们，他知道这样的反应不单会出现在孩子们身上，但凡每一个在精神上稍稍依赖过她的人都会感到不适应，兴许现在就是整个国家都会变成一个试验场——研究“没有普拉菲尔枢机卿存在的国家会变得怎样”这个命题。
这时，沉寂已久的某种倔强与尊严伴随思考这个命题而开始复苏，如果赌气可以赌出一个循环，那么，加西亚希望自己能够在导师不在的时候维持并发展好自己的国家，向她证明“我能行”。
这份气质让他的全身充满动力，慵懒和散漫立刻被清除出大脑，勇气和决心在胸中熊熊燃烧。
早晨8点，内阁重臣们已经齐聚国王的小会议室，这里的座位只有寥寥十几把椅子，能进入这里的都是受到国王与枢机卿充分信赖的人，上至亲王大公，下至大臣和封疆大吏等等，总之，是能够决定国家命运的场所。
国王开会从来没这么早过，内阁重臣们有些人仍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或者睡意惺忪，加西亚很体贴地给他们准备了提神的咖啡，或者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即将宣布的消息就足够醒脑了。
圣骑士公会奥利维拉·金焰会长顶着青眼圈来参会，因为昨天和家里人亢奋了一整晚所以只紧急睡了两小时，呵欠多得止不住，在国王面前只能强打精神，把呵欠尽可能消化在口腔这个关卡，唯有溢出的眼泪只好向兄长奥利维耶借了手绢。雪峰堡大公每天早晨必须一支雪茄一小瓶烈酒才能打起一天的精神，这是久居北方的矮人们普遍的习惯，在会议开始前紧急抽完一只雪茄，并恳请国王将自己杯子里的咖啡换成烈酒“北国之夏”，国王表示尊重大公的喜好。惯常加班的财政大臣打开随身携带的含能量的营养巧克力吃了一支。除了十一公爵，安德烈王子，影华卫队队长安德里亚，多了一把特设的椅子，上面坐着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国王邀请的，魔网之主-莫德维拉。
莫德维拉并不知道狮皇宫发生了什么，昨晚一整晚都在忙着怎么把洛恩的突发别扭给摆平，以及如何让瑟拉迈尔别去计较后辈得罪了它，比起洛恩而言，显然是瑟拉迈尔更难搞，毕竟洛恩还能被凯鲁克亚用酒给灌醉，总之……他和莉莲娜都是焦头烂额，哪有空管狮皇宫是不是鸡飞狗跳，连自己昨晚邀请洛恩的师傅跳过舞这事都已经抛到了脑后。
“尊敬的魔网之主，以及诸位内阁成员，很抱歉在新年的一大早就搅扰各位休息，这么早紧急召集大家是想宣告一件事，”加西亚神情极其严肃，昨日在舞会上笑逐颜开的表情已经被年份和时间划断，双手呈抱拳状放在会议桌上，丝毫也不想去碰那杯还飘着热气的咖啡。内阁重臣们与魔网之主疑惑地看向国王，国王即将宣布一件只有他们才有资格第一时间知道的事，每个人在心头不约而同地猜想，是不是要正式宣布与凯希亚皇国一起攻打海巫之歌群岛了呢？
“早晨六点半，我接到安德烈的报告：首席枢机卿她……失踪了。”
在场的诸位一片哗然，面面相觑，无一不是震惊的表情。
“陛下，这是确切消息吗？”
“安德烈在昨日舞会大厅她的座位上发现了一封亲笔信，信的全文是‘牙齿硬了，爪子也锋利了。是时候该离开，看看你的狩猎技能锻炼的如何了。好好养活自己吧，加西亚。’。以我对她的了解，说得到就会做的到，何况我在皇宫内根本联系不到她，她拒绝了我的所有通信要求。”加西亚左右手各有一枚戒指，右手是代代相传的狮心王玺戒，用于国家事务的盖戳认证之类，左手是祭坛恶魔的守护玺戒，用于联系和召唤他的恶魔守护者。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叹息声。
这件事实在是流传甚广，不但整个圣都都传为谈资，经常驻守边疆的各位重臣也有所耳闻，他们都曾以为气话总归是气话，国王陛下做不到请动顽固古板的阿尔卡纳这件事，而普拉菲尔枢机卿也会顾全大局。
这下子，大宰相克鲁玛是横竖都有话说了，理直气壮地指责国王这件事做得很不对，甚至有些过火：“陛下，老臣一开始就反对让普拉菲尔枢机卿受封摄政王这件事，可贵的是，她自己也很识大体，不希望您为这件事成为舆论所指的对象，您却做出这等让彼此、大家都下不来台的事……阿尔卡纳侯爵也是！您这几年惯他太多，他少有参与朝政便也罢了，居然如此不为国家考量！另外，普拉菲尔枢机卿这么大大咧咧地一走，就算我们能够顺利地继续理政，维持民生，但是狮心皇家在名声上肯定会受损！国王的导师、帝国的守护者之一、首席枢机卿，因为一句气话就负气出走，到底有没有对这个国家和皇室的忠诚！”
以艾文莱斯特大公为首的其余内阁微微倒抽一口凉气。虽然是不担心大宰相会因言获罪，但是在国王面前提这些，怎么也算是公然顶撞，而且……估计是把话里的三个人都得罪光了。不过嘛，人家是老资格，常年在朝内跟首席枢机卿唱反调，政见相左，大家都习以为常，普拉菲尔枢机卿自己也说，要有多元化的意见备考，不然的话，这老头子就算势力再大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恶魔守护的王朝里稳坐宰相之位十多年。
既然首席枢机卿是个不怎么嫌别人顶撞自己的恶魔，大宰相也就不会担心自己的言词有多么过火。然而国王不一样，加西亚虽然在舆论上是一位宽容仁慈的君主，但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忍下了多少的恶气，每次都是雷诺劝他“不必在意，蝼蚁们只能通过窃窃私语来发泄”，不然的话，他深沉地怀疑自己会发动文字狱。
国王陛下的表情很阴沉，就像是此刻窗外氤氲笼罩的新年天空，不是要雷暴就是要下暴雪，刚才大宰相的话没有被打断，真的多亏是陛下修养到位。等到克鲁玛说完，加西亚这才用修剪得很好的指甲尖轻轻地敲击桌面，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来评价并反驳刚才老头子的那番话：“让我逐一来陈述自己的观点：第一，册封摄政王这件事，我深思熟虑了很久，并认为这是对维拉克鲁斯最有益的做法，至于会闹成这样的结果，责任都在于我，是我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第二，阿尔卡纳侯爵那边是我亲自去说的，他承我人情所以难以拒绝，连唯一的女性朋友都搭上了，他也很难做；你们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多么在意自己声誉的，低调的贵族。至于最后，克鲁玛阁下，有一点希望您谨记——我的导师，她并没有对这个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那份义务，我们之间的契约仅限于她是替我死去的三哥三嫂照顾我和安德烈，我既然继位为这个国家的国王，她也不得不照顾我所需要顾及的一切。”
“但是，她接受了首席枢机卿的职务，就应该对帝国尽忠！”
“噗哧！”这声嗤笑从艾文莱斯特大公的齿缝间逃逸出来，光明精灵优雅地捂嘴，几秒之后才放下来，定气凝神，“陛下，在我发言之前，请先恕我言词中可能含有的不敬，我先对此表示抱歉，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
国王甩甩手：“反正今天我心情已经不好了，不会更加不好，爱说啥都行。”
“那我就直言了，”精灵对国王点头，然后面向了大宰相，“克鲁玛阁下，据我所知，国王陛下与普拉菲尔枢机卿之间的契约是因为陛下去世的兄长自己向她献上性命作为祭品，这件事黑暗女神海拉殿下可以作证，也就是说，这份契约是对私人而言的。根据与恶魔契约的条件，要让她对维拉克鲁斯帝国尽忠，您是要这个国家向她献祭怎样的祭品呢？”说着，大公在自己左手的红宝石戒指上摩挲摩挲，显然是意有所指。
“你！”宰相不会不知道大公在暗示他什么——难道你想要这个国家血流成河来换取恶魔的忠诚？
“接受首席枢机卿一职，只是便于管理，便于管理嘛。我国的行政效率前段时间进入了极其高效的阶段，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哟。”讽刺还在继续，精灵是想表达这么个意思，您大宰相的头顶上除了国王还有一个女人——同样也是恶魔作为顶头上司，很不爽，很不爽是吧？“如果我有说得不对的，或者言语冲撞的地方，请宰相大人多多包涵。”
“米密尔！你这样的发言很过份！到底有没有对狮心皇朝皇权的敬畏！”
“我当然有，但我不像您这般古板，就算我的年龄比您还长。”艾文莱斯特大公，米密尔·兰公爵，时年203岁，正值精灵们的中年、盛年之时，作为人类的克鲁玛·烬心公爵，现年70岁，尽管保养得还算不错，已经步入了人类的老年期，用年龄和阅历压人，怎么看都是人类吃亏。“说句对陛下大不敬的话，大家都知道，对猫科动物（狮子）捋毛都要顺着捋，您这样简单粗暴的指责陛下做得不对，陛下的导师不忠，陛下的臣子不识大体，这样又是对狮心皇家的敬畏了？我们大家作为内阁重臣，相处已久，懂得您对这个国家一片忠心，为人刚直不阿、快人快语、直言不讳，幸得我们的陛下一贯也宽宏大量，不会让臣子因言获罪，但是遇到这等事关国家的原则问题，还是请您谨言慎行为妙。”
米密尔话音刚落，大元帅奥利维耶·金焰公爵就打趣了跟了一句：“宰相大人您放心，我们不会把今天您的话私下里告诉阿尔卡纳侯爵的。”
“哼！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爵，我怕他不成！”
国王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熊猫人有句俗话，叫做有眼不识什么来着？你要是知道我跟他交易的内幕，还不得跳起来强烈反对。再说了，现在没有了雷诺，连我都怕他，更何况你。
这个时候财政大臣鲁尔瓦·柯克兰公爵扶了扶因为聆听争吵而下滑的眼镜，正经地说到：“宰相大人，大公阁下，希望你们的争吵就此打住。我这里还有重要的文件，出于工作的角度以及程序的正当性，我们有必要尽快找回普拉菲尔枢机卿阁下，毕竟战争拨款的预算我已经规划好了……需要交给她和陛下一起过目。不然我有点担心陛下一个人工作量有点大……”
“那没办法，只有我先过目了……”
“诸位也知道，我国已经很久没有开战过，这次开战以及后续的资金是个重大而谨慎的问题，虽然不至于负担不起攻占海巫之歌群岛这样的局部战役，但是如果有意外情况导致时间延长，规模扩大，花销势必是要增加的。鄙人作为财政大臣，自然是要尽心算好、规划好每一笔的开销，但我说句心里话，这种局面，我还是很奢望有来自普拉菲尔枢机卿阁下的……个人资助。毕竟国库的钱，能节余一分是一分。”
不愧是在预算和审计上出了名的铁公鸡来把持财政大权……
是不是这么小气啊……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的钱目前是别惦记了，按照留言，这都是给我们的试练，对于一个局部战役都表现不及格的话，今后我也没脸对子孙宣称，我统治的帝国经得起局地战争了。”
“这一点我倒是赞同陛下，”克鲁玛顺了顺自己的气，不想跟其他内阁们死磕，免得自己血压高，艾文莱斯特大公一贯是支持恶魔枢机卿的，从来又是口才上佳，跟他硬杠只会给自己找气受，“如果迟早要进入陛下独立执政的时代，我们就要学会如何规划战争拨款，以及克服意外状况。按照你们的逻辑，她没有对帝国尽忠的义务，那么我们就没有理由总是指望她来给国家天降横财。”
“这点宰相大人的意见很公允，我没有别的看法。”艾文莱斯特大公两手一摊，表示赞同。“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能让陛下落得被外面说‘家里人不给零用钱，我就财政赤字了’这样的奚落吧。请陛下放心，艾文莱斯特愿意全力支持您的这次作战行动。”
精灵大公首先做出了地方官员支持中央的表态，其他几位封疆大吏自然也紧随其后，镇守旗鱼群岛的佩特罗公爵更是激动地向国王拍胸脯，作为帝国的南大门，战役的发起地，一定给陛下献上一场酣畅淋漓、光宗耀祖的大捷。作为与战争女神莉莲娜有姻亲关系的佩特罗家族人，他很识趣地不会说出超越莉莲娜的功绩之类的犯忌的之言。
讨论了一会各种国家大事之后，一直聆听却没有发言，充当重要布景板的魔网之主才对激情渐缓的各位提出了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这次会议的初衷不是要讨论如何处置普拉菲尔枢机卿失踪状况的吗？”
会议室里热蓬蓬的气氛忽然冷静了下来，大家这才清醒：哦，好像是哦？
“这个问题，刚才我有思考，我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国王发言到，“安德里亚和影华卫队的首要任务是确认雷诺在国内的踪迹，如果一个星期内没有线索就转到国外，这个动作必须持续，直到有确切回音为止。对外就说我放她小长假，让她消遣心情。莫德维拉殿下，我邀请您来此，是想恳求您协助我们找到她，只要她肯回来，我一定放弃自己的固执，并向她道歉。”
“原来如此。我欣赏你的谦恭和知错就改，加西亚国王，我会帮助你寻找她的踪迹。”
“真是万分感谢，稍后我会派人向您的神殿送上隆重的报酬。”
“收钱办事不超出我的原则。”莫德维拉微微一笑，他觉得新年这几天，世界变得有趣了起来。
紧急会议开了几个小时总算是结束，各位封疆大吏和其他大臣们对国王的旨意心领神会，能怎样助国王打好这新年开门红的一仗，他们心头各有盘算。不过，封疆大吏们心里更清楚的是，如果能率先找到首席枢机卿的下落，那才是让国王笑逐颜开的关键。
说不定能讨个头赏呢。
会议完结，中午饭已经留到了两点钟，加西亚注意到侄子显然就餐时心不在焉，吃东西有一口没一口，表情显现出一种味同嚼蜡的样子，脑子里明显在想事，他并未打扰，只是在吃过之后，决定找安德烈恳谈一下：“我知道，现在的你，跟安德里亚一样烦恼。”
王子用忧郁的眼神看向叔父，他知道叔父是在宽慰自己。
“不要那么沮丧，把她找回来是我们始终的目标，我发誓绝不食言，绝不放弃。比起作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之一，你我更看重的，是她作为我们的家人。作为圣光的信徒，说出与恶魔成为家人的话，在外人看起来会，也许会很可笑，但是，只有我知道那以家人的血和亲情的思念所维系的契约有多么沉重……没有其他活着的兄弟姊妹，我只能将承继了你父母的感情的她当做家人，不然的话，我心中对亲人和亲情的阴影可能会将我扭曲掉。”
“刚才，大宰相的话真的很难听，希望他有注意到我的眼神警告，说实话，如果不是内阁们持有庇护思维控制的护符，我真的会忍不住向他出手。”
“要么学会忍耐，要么就像米密尔一样，用巧妙的语言呛回去，这才是一国统治者的应有作风。”
“可是我不是统治者，我今后也不会成为……”
“……至少现在，你的座位在我的左边，你就是我的左手，我的左手在帮我治理国家，那么……就连手指上的一枚茧子，都要有王者的沧桑与威仪。”
“是，叔父。”
“说句心里话，这辈子我是与她没有什么姻缘意味上的缘分，但是从家庭的角度来看，你又几乎是我和她的养子……最为牵挂她的，也只有我和你，再加上你的弟妹们。已经失去了蒂娜的我，不想再失去她了。”
这句话同理到安德烈身上，一阵胸中的悸动在催促他动起来，不要迟疑，去寻找，去确认……去劝她回心转意。不止是叔父和自己，影华卫队要怎么办，他们不能失去这个守护与服务的目标，不然他们会迷失，会感到失去庇护的恐慌。
圣都-特诺奇蒂特兰，红榴家宅邸——
就连莫德维拉都在皇宫开会完了，溜到红榴家看望洛恩的时候，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居然都还没醒，确认他只是宿醉难醒之后，莫德维拉总算放心，回到客厅，给莉莲娜和凯鲁克亚带来今天的重要消息。
“啧，我能预感到，恶魔枢机卿的势力一定恨死我和瑟拉迈尔了。”莉莲娜心中又感到一阵愁烦阻塞，虽然这事是基于国王的恳求而引发的，没想到余波竟然这么快就来，还以国家的二把手负气出走这么大的噱头，自己和瑟拉迈尔就算是有理也要被黑得不轻。“大过年的，得罪首席枢机卿，让洛恩不高兴，现在瑟拉迈尔也余怒未消，后续麻烦又来了，能不能好好地让人过个年。”总之，她现在比较烦躁，比每月月事来潮的时候烦躁的多。
“你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等瑟拉迈尔气消了，我们就静观其变，你既然收了国王的酬劳也就办你的业务去，我只求洛恩醒了别给我摆冷脸就好，不然的话我都得去海拉那里请她庇护一下我的家庭运势。”
“……忽然觉得，我们那边的集体宿舍没有这些复杂的烦恼真是太好了。”
“你们就没一点矛盾可言，我不信。”莫德维拉说。
“所有的矛盾都会由伟大的凯希亚与贤明的泰纳图斯大人以及公正的议会来裁决，作为集体概念和纪律性很强的英杰队伍，私人的情绪必须被消化分解掉。”
莉莲娜考虑了一下，问凯鲁克亚：“你们那边不考虑以决斗这样的方式来定论吗？”
“很少很少，除非是两边都占理而且连圣树它们都难以断清的情况，才会选择败者服从的方式。毕竟一般情况下，英杰是国家的贵重资源，严禁私斗。”
“罢了，国情不同，如果是生活在你们这样人际关系简单明了的国度，人生都要轻松很多，估计我也不会因为表态不明站队不清而死得那么冤了……”
莫德维拉用眼神嘲讽了一下莉莲娜，小声地说：“别说得太满，想想瑟拉迈尔，它何尝不是内斗的牺牲品。”
正在莉莲娜觉得尴尬而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二楼传来脚步声，三人都竖起了耳朵，朝着楼梯口的方向望去，洛恩穿着睡衣和拖鞋，摇摇晃晃地，勉强下楼，凯鲁克亚担心他会突然从楼梯上骨碌着滚下来，就没心在沙发上继续坐着。
尴尬的气氛在继续，莉莲娜不知道怎么对洛恩开口，也不知道他对昨天的事情是否还特别介怀。
洛恩倒没有特别提起不善的话茬，只是淡然地问姐姐，现在这个点，还有什么吃的吗？大抵小少爷是被饿醒的。
莉莲娜连忙说有给你留着，我马上去加热一下。
听到洛恩喊饿，莫德维拉觉得，在皇宫开会时那点混午饭的茶点的确不能当顿吃，也跟着问有没有留多的，莉莲娜不耐烦地回复说六点要回塔尔·维拉的家里吃团年饭正餐，我马上要赶回去主厨，你要不要跟着去蹭饭。
“塔尔·维拉城名厨家的团年饭我还是要腆着脸去蹭的~~卡斯泰尔家的厨子多少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你不回家吃吗？你的后裔和族人们一定在等着你。”我是有敕命在身不能回归故乡，你明明这么清闲。
“不用啊，卡斯泰尔家的团年饭例行是在1月3日。别问为什么，规矩我订的。”
洛恩吃着这介于午饭和晚饭之间的零餐，眼神恍惚，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蛋包饭，跟丢了魂没差。
莫德维拉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洛恩迟缓地看了他一眼：“头还有点痛。早知道，就不点那个了，这是我遇到的最会骗人的果酒。”然后又把头偏向另外一边，对凯鲁克亚说：“还是谢谢你请我喝酒，我不想纠结昨天的事了，新年给自己新的规划比较好。”
他俩总算松了一口气，纷纷感谢酒精饮料真是个好玩意。话茬至此，昨天的话题已经成为了应该封存的禁忌，莫德维拉赶紧装作饶有兴趣地追问：“那么你想好了新年规划吗？”
“唔，‘珊瑚海之梦’号的第一次押运航行完成之后，我打算……报名参加对海巫之歌群岛的战斗。”
在厨房刚刚收拾好厨具的莉莲娜差点失手。
洛恩的这句话竟然让三个人都沉默了一小会。
“我希望，你没有抱着那种破罐破摔的心情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姐姐，虽然我作为一个罐子，没有多么高级，但好歹还不算是破，我从未有过放任自己堕落的心态。更何况，这是卡尔利兹所言，让自己荣耀高升的好机会。”
“就一次的战役，你也不会高升到哪里去。”
“如果我有幸狩猎娜迦统治者的首级呢？”大女皇御赐的弓好歹是加幸运值的。
“那种渺小的几率，你做梦可以试一下。”
“喂喂，你泼他冷水做什么！”眉头一皱，莫德维拉听不下去了，“以你的职阶，你应该祝福他旗开得胜才对啊！”
“哼，他要是在前线有个三长两短，甚至不说丢掉小命，万一断手断脚的，你说我们谁看的下去！上次弄一长条伤口回来都让我担惊受怕的！再说了，对娜迦的作战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莉莲娜一拳捶到桌上，连茶杯们都吓得跳了起来。
“你别上火啊，谁都知道旗鱼群岛是你从娜迦手里打下来的，大海巫的脑袋是你砍下来的，你对那样的战斗很有经验，于此才应该好好指导他，作为普通的人类能战胜持有魔法的高阶娜迦海巫，再一次证实这样的事情有何不可！”魔网之主赶紧喝了一口水，继续回呛她，“再说了，对娜迦作战的话，我认为它比你权威多了！”
莉莲娜不悦地扫了一眼凯鲁克亚，尽管现在自己单兵实力远远高于它，但从历史的实事求是角度而言，有种战争经验被比下去了的不爽。
“实战亲征34次，坐镇指挥12次，全胜。”凯鲁克亚学会了人类的嘲讽方式，要故作优雅地端起一杯茶，喝两口，再用司空见惯的语气，轻抚灰尘的优雅，碾碎蝼蚁的高冷，来对别人造成狠狠的精神创击。“别瞪我，我没吹牛。连这家伙都是我在对娜迦战役里顺路捞回来的。”它翘了翘手指，点了一下莫德维拉，及时忍住了“战利品”一词。
战争女神憋了一口气，扭头回来继续跟莫德维拉较劲：“但是！它有翅膀，洛恩可没有！”
莫德维拉一激动跟着对方开始拍桌子：“有我在你怕什么！反正现在也没什么身份上的顾忌了，你要那么担心的话我替你上前线罩着他这总可以吧！顺路卖国王一个人情……哦，我知道你会讨厌这个。”
在两位神明如同过家家一样吵来吵去的时候，洛恩一个人化作空气般默默地吃完然后把餐具端去厨房洗了，又回楼上换衣服梳洗去。凯鲁克亚默默地注视着洛恩的移动，忽然觉得，似乎洛恩的生活方式比城里人的确是要超脱一些，这是否受到其职业的影响不得而知，总之表现为即使受到纷扰，也会在动摇之后立刻回到正轨，沿着他自身“影响历史”的既定命运方向行驶。
不论怎样，凯鲁克亚对洛恩的选择感到高兴，圣树凯希亚的子嗣是不可能一直躲在安全的地方试图影响历史的，某些时候，它应该显示出身先士卒的精神，和平不会经由暴政，但是和平可以经由战争。重要的是，能够与他一起上战场杀敌，这是属于自己的隐秘荣耀。在圣树的造物中，自己的一族是为了守护圣树与其子嗣而存在的，即使同享“神诞”这份荣耀赐予的姓氏，守护种族毕竟也会比直属的神之血脉稍微低个半格——泰纳图斯大人例外，以前的某著名大奸臣，也例外。
黄金鹿纪年36年1月1日，晚上7点，旗鱼群岛南端，海边小城马塔拉。
这里的空气怎么也比圣都和塔尔·维拉暖和多了，至多到晚上会是深秋的气候，不至于下雪。戴着黑色兜帽和斗篷的旅客在城镇里的“噗乐多”酒馆大啖海鲜美酒。这里的小龙虾品质闻名全国，特别是夏天的时候，蜂拥而至的人们来这里的沙滩上度假，顺带支持第三产业，传说每年的小龙虾收获节里，食客们剥出来的小龙虾壳能堆成一座致敬三十米的圆锥形小山。另外一项特色美食就是风干的旗鱼肉条炖的香菇汤。
“真美味啊~”黑色兜帽和斗篷的旅客在食物和美酒上桌之后就放下了兜帽，露出漂亮的银色发丝以及华贵的单片眼镜，在这种小城，即使有人认出她的脸与现在的首席枢机卿一样，也会摇头否认她来到国家南大门这么边缘地域的可能性。“好久没有这样能够吃到爽的日子了~”
皇宫的食物比较精致，什么都是准备一点，平时又忙，根本没有到大排档狠吃一顿的空闲，再说她并不想自己因为暴食某种食物而上了第二天的圣都八卦头条。
“早就该给自己放个假……工作是做不完的。”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手指拨开通红的龙虾壳，把里面的肉挑出来，蘸上店家特制的酱，“反正还有莫德维拉他们在，维拉克鲁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给加西亚他们的戒指和庇护，保命是足够。若是真够到了威胁加西亚性命的程度……那也说明，该轮到我出手了。算了算了，为什么出门还要惦念这么多，我是来休假的，休假。老板，再点一份三色冰淇淋，我要草莓、蓝莓和哈密瓜味。”
老板一声顺溜的“好咧”，立刻在柜台后面的冰淇淋容器里麻溜地挖了三个冰淇淋球，放在乖巧的白色小瓷盘里，插上巧克力片和勺子，欢快地给客人呈上来。
要说不辞而别没有一点愧疚，那也说不过去，至少对安德烈以及卫队那边是有点……但是自己的傲慢已经做出了决断，那么只能让他们去责怪加西亚了。
正当雷诺给自己愧疚画上一个句号的时候，她忽然瞥见酒馆门外的人们正在一边交谈着，一边步调一致地朝西向匆匆走去，人还越来越多的样子，疑似要赶着去围观什么，难道是新年的某种仪式？正在如此想着，几位身着地方守备官制服和统一披风的骑士策马经过，一边大喊着让人们让一让，公务先行。
她叫过老板，塞上两个第纳尔的金币，想请他去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老板说我们这里民风淳朴，您不用给多的，我帮您去问就好，反正这会客人也不多，我也挺好奇，据说晚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活动呀。嘱咐酒馆里的侍者们待好客人，老板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滴溜溜地蹿出门了。
十分钟后，老板面色严肃地回来，雷诺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守备官们说，有一艘熊猫人的褔船，在我们这里搁浅了，好像是遇到了海难……据说有被娜迦袭击的痕迹。”
龙虾壳被捏碎的声音在指尖响起——那些可恶的海蛇在她眼里算不了什么，但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会条件反射地感觉到“烦”，怎么这大过年的，一件好事都没听到呢？
TBC
备注：
【马塔拉】：这个名字是希腊克里特岛南岸的一个地名。
在文中，这个海边小城是以盛产小龙虾等海产著名的旅游胜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