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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存档】《奈芙兰德战记-地城之心的崛起》第九话 心塔剥落

PS:一天肝了九千字,我好久没拿出这样的效率了……OTZ

《奈芙兰德战记-地城之心的崛起》

 

devil1019

 

第九话 心塔剥落

 

北国之冬真正的严寒,凯希亚的英杰在此刻用灵魂领略到了。

它站在原地,似乎无法迈步,而洛恩冰冷的眼神仿佛是锋利的冰锥,正在向自己渐渐逼近。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现在的亲人真的是所谓的战争女神,那又如何。”

 

“没有什么如何,我只是应该认清自己的立场。”猎人忽然奇怪地笑笑,“既然寄人篱下,就算我是个没有确切信仰的人,也理应尊敬并跪拜伟大的战女神,就像你们崇敬伟大的世界之树一样。”

 

凯鲁克亚开始觉得圣树交给自己的敕命里出现了极其麻烦的环节,心理调节工作应该由卡尔利兹来才对。它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类似妥协的心情,大概意思跟“少爷你别犯傻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么”差不多。一边打算拖延时间,并看住洛恩让他别冲动行事,一边用低频的音节给卡尔利兹求助,“怎么办/快来救我”之类。

 

卡尔利兹饶有兴趣地穿梭在热闹的舞会里,看着瑟拉迈尔以人类容器与战争女神在舞池里翩跹,逐渐消化了它先前的惶恐,并发散出“命运真奇妙”的感想,大概是环境的嘈杂让它忽略了窘迫的凯鲁克亚正向自己寻求帮助。直到又再一曲将尽,乐声渐收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好像疏忽了什么。

 

莫德维拉向唤星者致礼道别之后,才发现卡尔利兹使劲冲他招手:“洛恩他怎么了?”

 

“下楼,我猜测小少爷今天内心的火山要爆发了……”

 

在一曲完结之后,莉莲娜本能地在人群中寻找弟弟——因为刚才她就发现洛恩已经没有在场了,不知道到底是去厕所了,还是不想继续看下去。这时,她刚好瞅见卡尔利兹招呼莫德维拉往舞厅出口的方向走去,心头顿感不妙,回头给瑟拉迈尔打了个招呼,也急匆匆地跟下楼去,留下观众们用大惑不解的目光投向她,直至离开舞厅。

 

阿尔卡那侯爵迟疑了一下,几步上前,向国王礼貌地告退,加西亚心情甚悦地准许了。

 

“我很抱歉,洛恩。今天的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解释,我本来是在参加行业协会的派对,但是阿尔卡那侯爵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才临时来接我参加舞会。”

 

“……是吗。”洛恩安静地坐在石凳上,仍然保持着微笑,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笑容,犹如猎人锁定了猎物之后胜利的骄傲,看透了谎言之后带着冷嘲。这句质疑好比当头一棒,莉莲娜从来没有见过洛恩会有这样令人心颤的表情。“如果有这么恰巧,为什么我没有从莫德维拉这里看到任何的惊讶。”

 

魔网之主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洛恩居然喊了自己的真名,这就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疏远。

 

“他就那么平常地看着你和侯爵阁下,眼神温和而专注,就像是看着再平常不过的亲友,丝毫没有阶级的疏离。这样的表情顿时解答了我在法庭时的疑惑:他的‘同盟者’究竟是谁?我早该想到你的,姐姐,不——战争女神莉莲娜。”

 

现场的气氛几近凝冰,莉莲娜一时间找不到可以反驳洛恩所言的事实的话语,所有人都觉得尴尬不已,只有莫德维拉稍微回神过来,施放了一个干扰属性的魔法,让花园附近的人都自动回避这边发生的事。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觉的?”

 

“莫德维拉暴露他真实身份的时候,联系到你往常的表现,便有了这样的猜测,只是在今天,我确信了。”

 

“…………”

 

“不承认也没有关系的,姐姐。我并没有因此责怪你们对我隐瞒了什么,重要的是,我该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一直都做着卑微而奢望的白日梦,而现在,不用欺骗自己,白日梦结束了。”

 

“白日梦?你究竟想说什么?”

 

“姐姐,您和您的舞伴才是真正般配的一对,就这样。告辞。”言毕,洛恩从石凳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出口的方向走去。

 

“给我站住。”莉莲娜的声音此刻也包含了极其复杂的情绪,“你这是学会吃醋和嫉妒了吗?”

 

“瞧您说的,只是自卑而已。我没有资格去嫉妒与您关系密切的人……或者神明。真是应该早点看开,寄人篱下终究是寄人篱下……剩下的我就不想说得太明了,至少现在还是一家人,有些事挑明了太难听。就这样吧,我先回圣都的宅邸了。诸位不必担心,也许,这些烦恼睡一觉就自然好了。”

 

感觉到洛恩现在不想有人跟上去监视,在场的诸位都没有挪动半分,直到他的身影刚好消失在大家的视线时,凯鲁克亚才二话不说地追了过去。

 

卡尔利兹摊了摊手,表示这种突发事件跟自己没有关系。

 

莫德维拉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耳朵蔫了下来:“……又、又是我的错?”

 

“不不,”卡尔利兹置身事外地摆摆手,“只是你们一直把他当作掌心里的小少爷,而从没把他兢兢业业的猎人职业当回事。他要是敏锐起来,你们一个二个都跟犯罪分子一样,没得跑也没得演。”

 

“啧。”莉莲娜有点不悦,甚至一点点小的生气,不知道是生别人的气,还是自己的。答应瑟拉迈尔出席狮皇宫舞会的人是自己,就是怕洛恩多想才没有在家里时提起,等枢机卿的邀请函突然杀到的时候,自己又犹豫到底还要不要去,结果瑟拉迈尔非常守时地来接了自己,哀叹着人际关系真难处的自己只有硬着头皮先参加了舞会再跟弟弟好好解释,没想到他的脾气竟然像积怨已久一样,就此爆发。“虽然我预料摊牌的时间总有一天会到来……也许不应该让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压抑如此之久。”

 

“怎样的想法?”舞厅里的侍酒师也从工作岗位上溜了出来,神影依料到莫德维拉他们离开舞厅多半是出了麻烦的事。

 

“我当年不幸罹难之后,行刑前留给家人的遗嘱里有这么一条,无论家族血脉如何分散,历代的家主都应由女性担任——这样的想法是为了有一天我能够借此血脉向狮心王族复仇。然而因为海拉的相助,我在冥界就完成了复仇,历任家主为女性这一条规矩继续传承了下去……为此,家族就会招婿入赘来协助家主维持家族的生计,代代如此。当年,艾莉娅的父母担心女儿‘康复’后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在恢复期决定从橡木长者-卡布那里收养洛恩作为养子,就算艾莉娅有个三长两短的毛病,再嫁不出去,也会有一个男性作为亲人来迎娶她,帮助并扶持她经营家业。洛恩从十岁起开始被父母灌输这样的概念,他认为这是进入这个家庭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即是他口中‘寄人篱下’的代价。然而艾莉娅的父母毕竟是商人,目光世俗,看到女儿无恙成长,总觉得应该寻找更好的目标,即使洛恩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令家族争光,他们也认为这是战争女神的庇佑,从未想过这是洛恩自己的命运轨迹,我即使祝愿他,他也会遇到自己的瓶颈,一如他自己‘第三名’的外号一样。”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洛恩一直在担心自己之于这个家庭中的地位,他大概很怕被抛弃或者边缘化,因此很看重养父母从小给他灌输的那个概念。如果你的舞伴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也就罢了,他或许还会挣扎一下,一旦意识你或者瑟拉迈尔是高攀不起的神明,他的不自信就彻底从心中喷涌出来了。”

 

“可怜孩子。”卡尔利兹怜悯地摇摇头,“不过呢,从这种魔咒中走出来也是好事,他不应该是拘泥于人类凡俗关系中的存在。”

 

——等一下。

无声之意念凭空在诸位的灵魂中响起,这个“声音”让卡尔利兹不禁打了个寒颤,它立刻有不好的预感,刚才这下铁定是说漏嘴了,还是在这位最为敏感的先辈面前。

 

——你所言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上次在莫德维拉的研究室,海拉的话语就意有所指,但是凯希亚各种闪避,就是不想让她知道答案。

 

“……对不起,伟大的先辈。您现在是吾神凯希亚的敌视者,我虽然没有领受与凯鲁克亚一样的敕命,但仍然必须同它一样拒绝您的要求。”

 

——跪下。

冷峻而严厉的灵魂意志透出排山倒海之势的魄力,精神上的压力直捣躯体上的弱点,卡尔利兹差点一口气没喘匀,不怎么情愿地单膝跪下,用坚韧的眼神回应瑟拉迈尔,自己不会屈服和妥协。

 

——连赛希尔都不能拒绝我的问话。

 

“是的,它有无法拒绝您的地方,是因为您是它唯一的恩师,甚至家人。但是——无论如何,前辈它仍然会坚守自己身为英杰的本职与气节,就算被您说是愚忠也好,被我操作的洗脑也好——如果真的到了两边都无法辜负的情况,它宁愿选择死亡也不会选择背弃自己的忠诚和誓言!回想起来吧!当时您誓死的坚持要铲除玛洛图斯到底是为了怎样的信念!是为了族群的未来,为了圣树和初代大人的托付,为了英杰的荣光!我们所有同胞都相信,您是带着这样的信念与气节死去的!”

 

——我已经放弃了身为英杰的过去,放弃了国家、神明和族群!如你所说,我是凯希亚的敌视者!之所以没有对你们说什么做什么,只是因为莉莲娜和莫德维拉的阻拦!

 

“哼哼哼……”卡尔利兹诡异而嘲讽地哼笑到,声音充满了甜蜜的委婉,“不要欺骗自己了,先辈。你刚才质问我的权柄是什么,凭什么要求我向您跪下,又为什么提到赛希尔前辈?你已经接受了我定下的前提,而且本能地甩不掉它。俗话说,怨灵们念旧,镌刻于灵魂的痕迹是甩也甩不掉的。还有一点,恕我不敬,如果您真的如自己所说,放弃了过去、国家、神明和族群,您就应该杀掉阻拦在您和圣树之间的‘盾’,破坏第二颗树种而不是想要利用它,甚至不应給予赛希尔前辈以莫大的祝福,毕竟它现在还是英杰典范。”

 

——你!!

见势不妙,莫德维拉和莉莲娜眼疾手快,左右夹击架住即将暴怒的瑟拉迈尔。赛希尔是它灵魂之中的关键字,凡世之生灵擅自提到这个名讳并利用它将会付出连灵魂都灰飞烟灭的代价。两位受到过圣树与南国恩典的神明断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更何况,卡尔利兹只是实话实说了而已。

 

“够了,瑟拉迈尔!不要因为赛希尔的事情再迁怒于它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跟被人戳了软肋气急败坏有什么差别!它又没说错!”

 

“既然私人恩怨在里面搅扰不清,就别急着把话说满,好让凯希亚和泰纳图斯大人知道你是个嘴硬的死傲娇么!”

 

神影依拿出一柄黑曜石匕首在卡尔利兹周围比划了几下,“心控大师”顿时感觉身体和灵魂都轻松了很多,尽管压迫感仍在,至少勉强可以活动了:“呃,真是谢谢。”

 

“谢个屁啊,赶快跑路!”神影依哭笑不得地推着它赶紧离开瑟拉迈尔的视线,“敢这么惹恼它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个)!我这个匕首只能减弱瑟拉迈尔一部分的桎梏之力,而且有冷却时间的!你至少先捱过它生气的这会吧!”

 

在莉莲娜认为自己的生活两头起火的烦恼之际,洛恩不紧不慢地穿过圣都夜晚热闹的街道,街上到处是人,不仅有本地的,亦有像自己这样外地来的,霓虹的魔晶石灯光扫过他冷漠的面孔,丝毫唤不起他的热情。

 

他并不后悔今天说过的话,这些话迟早要说的,现在说了简直是一种解脱,今后在家里会变得怎样都无所谓了,自己足以自立自强,就算离开这个家庭也无所谓。不会这么做的理由无非是还有家人的情分在那里摆着,并没有到闹掰的程度。

 

让姐姐觉得尴尬了,虽然很抱歉,但是至少能让她知道,自己不会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宠儿一样的弟弟。

 

带着这样坚定的决意,他双目清明,继续在街道上走着,直到自己被一只熟悉的手拽住。

“不着急回家的话,随便去哪个店里,喝点什么,这次我请。”

 

洛恩看着它的脸(风镜),露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了请客!

 

若是说人在偏执发作的时候可以拒绝一切把自己锁进小黑屋然后与世隔绝感受孤独的包围,那在这个时候,他无法拒绝的,即是搭档从来都没有过的举动,破天荒决定要“请客”。凯鲁克亚倒是一副豁出去了的坚决,顾不得搭档看自己的表情跟看怪物一样,把他拉进了最近的一家酒馆。

 

记得辛达说过,圣都的酒有一种特别值得一尝,名字叫做“冰霜幻象”的杨梅果酒,名副其实地,喝进去的时候透心凉,口感充满水果味道,过了半晌后劲上来的时候,又能让你整个人燥热得想裸奔,据说有些热爱冬泳的泳客们特别中意。

 

“一无所知不是很幸福吗,为什么要主动打破它?”凯鲁克亚给他斟满了一杯,手法熟练,应该是在故乡没有少喝过佳酿。

 

“不是那么简单的,要装作自己‘一无所知’,让别人放心,那才是痛苦的地方。难道你喜欢被人当傻瓜?”洛恩端起那杯果酒,喝了一大口,然后用手指点了点脖子,“艾莉娅脖子上的淡红色荆棘纹路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我很清楚。她在病重垂死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从她的脖子上慢慢地显现出来,而医生也好,她的父母也罢,将这以为是在她身上浮现的被施过邪术的诅咒痕迹,认为有坏人想让他们的宝贝女儿像先祖那样痛苦地死去……直到六年前,大宅被图谋不轨的雇佣强盗闯入,姐姐一个人,算带上我,痛快地收拾了十几个闯入者之后,我就开始发觉,父母的想法是错误的。那道痕迹与神殿里雕像上的痕迹一模一样,如果他们忽略了这一点,说不定是受到某种魔法的影像,让他们故意不当回事,这样的话,战争女神就能使用后裔作为血脉容器而安然降临。”

 

“你是在责怪战女神的降临抹杀了原本的灵魂正常的一生?”

 

“别误读我的话,我没那个意思,原本的艾莉娅是我没有机会去接触的,因此我不会对她有任何感情上的同情或者怜悯。究竟她的人生原本应该是怎样,也不能由我去臆断。也许姐姐用某种精神上的幻术麻痹了大宅里的其他人,但是我没有被忽悠到。正是如此,我才没有办法装作永远的睁眼瞎。你从出生开始就敬畏着圣树凯希亚,你们亘古不变的永恒之神,理应知道神与人的距离是多么地遥远。而我?过去的十一年里,却要与神明成为一家的亲人,而且是每天都在演着家庭的戏码,直到今天,我才觉得,自己竟然活得这么累。”

 

洛恩将刚才那杯酒一饮而尽。平时不会这么豪爽地喝酒,毕竟作为猎人,他不会容许自己的判断力出现差池,仅有今天,就算是喝醉酒会被谋害也好,劫财也罢,都想尝试一醉方休的滋味,希望醒来的时候脑海一片空白,那些过去的积郁都就此蒸发,消失不见。这样的话,家庭的氛围还有挽回的余地。

 

又咂咂嘴,这酒的口感真不错,以前来圣都的日子都不会喝酒,没想到会错过这样的好口味。一边这么想着,他拿过旁边一瓶开盖的酒,刚要往自己的杯子里倒的时候,对方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这个动作稍微吓了他一跳。

 

“你今天说的一切,我都能够理解。但是,有一句话我很想对你说。”

 

“说说看?”

 

“不要再自卑了,你不比他们差。当有一天你认清自己的时候,会为自己而感到骄傲。”擅长战斗而不擅长心诈的英杰只能用这样质朴的句子来表达自己浅显的期望,若是卡尔利兹,大概能说得天花乱坠,让洛恩回心转意,不再纠结。

 

带着几分醉意,洛恩晃晃瓶子里呈褐色的液体,任性地笑问到:“哼。那,你会为我骄傲吗?”

 

“不用到那一天,现在的你,足以令我感到骄傲。”说着,它掌控着那只手,向空空如也的杯子里,斟满了果酒。“就算是今天你的小脾气也好,直面战女神的冷漠也好……都像是,另一种角度上是‘成长’与‘勇气’。”

 

本以为自己的举动会招来一贯严肃的凯鲁克亚的批评,这番略微带着表扬意味的话反而让猎人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这个夸奖有些特别,估计姐姐听到了会生气,但是为了你这句赞美,干杯。”

 

凯鲁克亚倒满了自己的那杯,他们将酒杯轻轻相碰。它明晰今晚自己的任务,就是把这个想得太多的搭档给灌个烂醉,哪怕发一发酒疯都没有关系,只要清晨醒来遗忘忧愁便是最好。

 

它们就在酒吧里持续重复的动作,但是话题逐渐偏移到天南海北,直到洛恩喝得天旋地转,舌头打结,最后趴到桌子上,凯鲁克亚也丝毫没事。记得迷雾之国-安雅兰馨每五十年就有一场国际性质的美酒节,诚招各地酒鬼酒仙前往参赛,据说冠军可以终生享用这个国家最好的美酒,凯希亚皇国每次都是派英杰与英杰候补,还有皇廷的将军们前往,记得最好的成绩是有一年斯凯鲁·血痕拿到了美酒节的第二名,非常遗憾地与第一名失之交臂,只得到了三艘福船最大载货量的美酒,由于英杰大部分时间在沉睡的缘故,这些酒不用想也是充公了。凯鲁克亚随团参加过一次,那次它没发挥好,只拿了第三十九名。总的来说,喝翻一般人类是不成问题,但喝翻熊猫人还是有问题,考虑到洛恩是圣树之子,它还是做了一点心理准备,从结果上来说,它发现自己想多了。

 

看着桌子上一共六瓶的“冰霜幻象”,幸好刚才看了酒水单,一瓶是30第纳尔,外加自己点了一杯醒酒用的果汁3第纳尔——总有一个不能醉倒,不然第二天艾莉娅……莉莲娜的脾气一定不会好。凯鲁克亚站起来,走到洛恩的身边,翻了翻搭档的腰包,摸出面额两百的金币,回到自己的座位,爽快地叫酒保来结账。

 

“不好意思,我跟你出门,一贯是不带钱的。而且……今天你自己闹出来的麻烦,由你自己买单比较好。”

等到酒保结完账屁颠屁颠地离开雅间,英杰一把抄起小猎人往肩膀上一扛,穿过聚集的人群。没人特别注意他们,毕竟很多人都在为酒馆的驻唱喝彩献花,有人带着醉鬼离开是日常事件,只要不闹出纠纷,谁会去管。

 

“好了,接下来得把你送回圣都的宅邸,不然的话明天我俩都有得好看。”思索了一下洛恩在圣都的家到底在哪条街道,它悠然地迈步,走出了酒馆。“但愿你忘记今天的烦恼……到底要不要找卡尔利兹和莫德维拉帮帮忙呢?”

 

莉莲娜在家里等到了10点半,影依、莫德维拉他们已经被打发出去找一直没有回到家的洛恩,结果盗贼之王通报这两个家伙躲在某个酒馆里喝酒,莫慌莫慌,借酒浇愁多好,等他们喝醉了我们再去收尸就行。

 

总算能,10点45分,家门被敲响了。莉莲娜赶紧跑去开门,看到的是熟悉的租客以及——被扛回来的,像麻袋一样不省人事的洛恩。一时间,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进来吧。”

 

为了不吵醒洛恩,凯鲁克亚小心卸下肩膀上的“麻袋”,轻手轻脚地放到他自己房间的床上。

“第一次看到他喝醉的样子,很安静,什么多的话都没有说。”

 

“他再多说一点,我的心脏都要不好了。”把弟弟安顿好睡下之后,莉莲娜总算松了一口气,向凯鲁克亚表达感谢,“谢谢你带他回来。”

 

“不必,这是我的职责。”

 

走下楼回到客厅,家主给租客沏了一杯红茶:“说起你的职责……幸亏你跑得快,瑟拉迈尔对洛恩的真实身份起疑了,它命令卡尔利兹说实话,你的同僚也真是有骨气,当场顶撞前辈的恩师,还特地用赛希尔戳了它的软肋,不是我们拦着,狮皇宫会不会塌一半可真难说,上次莫莫利大草原的地震记得是上了报纸——大概不会,总还有万能的恶魔枢机卿在嘛。大过年的,我这真是两头起火,都不知道忙哪边好。”

 

“什么……卡尔利兹它……我的天……”凯鲁克亚烦恼撑住自己沉重的头,“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虽然我知道它一贯不是省油的灯,但这次做得真过火了。”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什么顶撞前辈,顶撞前辈的前辈,与泰纳图斯大人同一个级别的英杰,在等级森严的社会里,那可是绝对不敢想的事情。

 

“尽管其他的同伴都努力安抚了瑟拉迈尔,但我想它可能会耿耿于怀好一阵,你们俩最近一阵子最好离它远一点会比较好……”

 

其实,按照通常情况,本来就没有多少机会遇到它,今天真是一个突发性的例外,有些祸不单行的意味。

 

 

皇宫的舞会到了九点多,总算结束,客人们跳得非常尽兴,话题也是超多,他们还有些意犹未尽,总希望时间再多半个小时就好,然而,所有人最终都发现,首席枢机卿居然在座位上偏着头睡着了……睡着了!

 

都到这份上了,宾客们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就连常年加班到晚上的首席枢机卿都困到睡着,舞会也应该差不多,如果大家想要迎新,就要到皇宫外的广场去,和普通民众们一起迎来重要的新一年。

 

等到被邀请的宾客们离开嘉礼宫前往皇宫前大广场,国王并没有急着赶上去,而是让侍从找来一件厚斗篷,他亲手给自己睡着的导师盖上。这时,小王子和小公主才小声地问他们的父亲,为什么雷诺阿姨看到那两个人的出现会非常非常地不高兴。

 

安德烈王子代加西亚国王诉说了那个赌气的话所形成的赌约。

 

“很多人质疑我这个决定,他们认为我的导师、守护者,已经是位极人臣,为何还要加官进爵,甚至突破祖制。我有我的理由——她因为与我的契约而留在这里,经营这个国家,一旦我百年过逝,她依旧永生,大概会离开这个国家,寻找新的旅程。我担心的是,她会去往一个与我们对立的国家,响应对方的献祭而签订新的契约,那时,一个新的帝国崛起,对我们会是威胁。哪怕有一天她真的夺取了维拉克鲁斯这个国家的主宰权,总也好过她成为我们的敌人。所以,我才坚持要册封‘摄政王’这个职位,不单是为了让她留在这里,经营这个国家,而且,她的存在足以让我们傲视拥有其他神明的势力或者国度。这一点,就连强大的凯希亚皇国来的使者都不会否认。”

 

“雷诺阿姨是不愿意再给叔父增添朝内压力和舆论压力,所以才一再谢绝这样的加封。毕竟,爵位官位对她来说可谓过眼云烟,并没有多么实际的意义,反而是一些碎嘴的人的话柄,他们会用无聊的嘴说出关于她的恶毒之语,以及叔父的闲话。然而在她觉得自信的时候,叔父劝说了阿尔卡纳侯爵携女性朋友参加今晚的舞会,那么说话一贯掷地有声的雷诺阿姨脸面上自然过不去,所以她才会那么不高兴。”

 

“唔,那我们明天去劝劝她,希望她不要再生气了,今天晚上她生气的样子超级可怕!那才是恶魔的本相吗?”

 

“乖孩子们,那就有劳了。”孩子们这么听话,就算是今天很累,加西亚也感到幸福和开心。

 

又守了一会,加西亚从王座上站起来,带着儿子女儿和侄子一起,在卫兵的簇拥下,前往皇宫前的大广场,接受人们的欢呼与祝福,聆听新年钟声的敲响,观看盛大恢弘的烟花表演,与子民们一起庆贺新年的到来。

 

有些人注定要一睡天亮,有些人则不。

 

黄金鹿纪年36年,1月1日,凌晨5时许——

 

圣都新年的第一天,大多数店铺到了这个时点早已打烊休息,只有少数像“潘帕斯老派店”这样专门做派的店子还保留着节日通宵营业的习惯,然而此时店老板的眼皮也在不停打架,此番钟点来买苹果派的客人寥寥,要再过上一两个小时,客人们才会爬起来买早点自己吃或者带给家人。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小圆镜片的,英俊的银发客人来到店门口,要求购买5个苹果派和5个樱桃派,说是路上吃。

 

店老板一向不担心客人们的包包和食量,爽快地给了对方包好食物,对方也干脆利落地付款走人。直到客人的背影消失在视域,老板才惊骇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对方的面孔简直超眼熟——圣都的每一个人都在报纸上或者其他媒介上见过,甚至亲眼见过——刚才那个人不是普拉菲尔枢机卿阁下吗!

 

首席枢机卿阁下亲自到我的店来!买苹果派!买樱桃派!

他激动得想要随便抓住一个路人大吼。即便目前的街道上几乎空无它物。

理论上还是应该有人会相信他的,毕竟首席枢机卿微服私访在整个国家来说并非只存在于传说里。

 

然而,雷诺买好了食物,并没有回到皇宫与她的国王和王子公主们分享,则是径直走向了河岸的码头。

 

早晨六点半,加西亚刚刚睡醒,准备爬起来吃早餐,就瞅见安德烈风风火火地拿着一封信闯进了国王的寝室——是的,加西亚允许他有这样的特权,这是极大极大的信任,几乎连安危都交托出去的信任。

 

“我一早去舞会大厅的王座上去看雷诺阿姨醒了没有,结果座位上只有昨天的斗篷,斗篷下面留了一封信,我情急之下就拆开了,结果——”

 

加西亚顿时睡意全无,险些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手忙脚乱地展开那封差点被安德烈揉皱的纸,上面写着很简短的留言,令他手脚与心脏一起颤抖:

 

“牙齿硬了,爪子也锋利了。是时候该离开,看看你的狩猎技能锻炼的如何了。好好养活自己吧,加西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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