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拉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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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王都的新热点

 

大陆历1325年12月21日，王都阿瑟玛——

 

鲍勃·克拉肯起了个大早，清晨六点不到便再也睡不着，认真洗漱，修好边幅，摸着自己剔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以及修剪过的指甲，一路小跑来到五条街以外的工作地。这时已经有其他同僚早早地开了店门，与他热情饱满地打招呼，一起更换新制的洁白的厨师服，戴上规整的厨师帽，穿上社长凯茵提供的有海鲜图案的防污垢围裙，在厨师服左胸处别上鱼虾与扇贝结合图案的胸牌。经过这样充满仪式感的流程，他准备好应对一整天的工作了。

 

今天是海鲜小吃店开业的日子，凯茵社长——这位在王都闻名遐迩的异族斥候，六点半的时候便准时来到小吃店督促各位员工到位和准备工作，在她的面前，列队了厨事人员与服务生一共八人，其中四位是厨师，一位是墩子师傅，三位是服务生。

 

即便是在冬天，鲍勃也认为，凯茵小姐的笑容就像可爱的猫咪一样有活力，她的声音反应着性格上的开朗与乐观向上，此刻，凯茵正在对他们进行开业前的鼓励，就像是临战的鼓舞士气那般。

 

“今天是我们宝瓶星食品商社下属海鲜小吃店开业的大日子，诸位，相信经过昨天的突击研习，你们应该知道今日的战场该怎样作战，这方面你们是精英中的精英，相信没两下子，炎誓家的大小姐和家主夫人不会选中你们。时刻谨记着，你们的厨艺和服务反映着王都这个大家族的形象，炎誓家的军人们在战场上如何英勇杀敌，获得荣耀，今日，你们就应该在这方寸之间的阵地里，如何俘获食客们的心灵与口碑。”

 

她顿了顿，手指向那壁海鲜橱窗，里面堆满了正在巡游徘徊的鱼，开合开合的贝类，蠕动的鱿鱼和章鱼，抱团的海胆。

 

“看，那是属于你们的，活蹦乱跳的弹药，正如亚历克斯曾经率领龙骑军团将黑火药倾斜到敌人头上，你们就要用它们，制作美味的海鲜，去击溃人们对于冬季美食贫乏的认知，不仅如此，还要让城里那几个冬季卖高价海鲜的餐厅相形见绌，令他们的老板亲自过来探究我们店生意红火的奥秘，最后，让王宫里的御厨都要亲自来我们的店里订餐，甚至下厨。”

 

“我们明白，社长！”鲍勃兴奋地忍不住喊了一嗓子。“一定不会让您和炎誓家失望的！”

 

“最后，也甭整那些虚的，我知道冬幕节前后应该是生意最好的时段，之后的话会渐渐缓落，我向你们做出承诺，除了正常工资之外，从今天起到来年1月4日，每天营业额利润的十分之三，给你们算作提成，厨师会略高一点。”

 

八个人兴奋得险些跳起来，只能双手激动地握拳，左右互视，脸上洋溢着无法遮掩的笑容，热血沸腾，摩拳擦掌，个个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进入战场。

 

“按理说，炎誓家的店子开张，我们都会邀请一些名流来撑场子，试品，做宣传。但这次我们例外，就是要做一次悄无声息的开幕，让人们真正凭着自己的本愿走进店子，购买与品尝，最后让大家义务为我们做宣传。对外也表示我们家因为某些事情，一直处于低调的状态。对了，如果出现顾客过多，收银和传菜难以兼顾的情况，喊隔壁食品店的店长诺尔曼帮帮忙。对了，因为海鲜店是我们家的新招牌，诸位务必要注意个人卫生和食品安全，作为服务生要注意时不时地提醒顾客注意是否海鲜过敏。如果有过敏顾客，隔壁食品店找诺尔曼拿消弭过敏用的药水——凯茵，你的神秘供应商还真贴心。”阿纳斯塔西娅做了补充，看着面前振奋的店员们，她仿佛回到了战场前线，看到了在自己面前列阵的士兵和士官，他们饱满的士气令她的心灵也受到鼓舞。说实话，作为家中大小姐，阿纳斯塔西娅明了家族有哪些商业营生，她也参与着日常运作，只是从未经历过由自己经手新开食品与餐饮店，她心里稍微有点点没底，可是家人全力指导与支持，让她又坚定了这个方向的前进。昨天，母亲在品尝海鲜的过程中不禁潸然泪下，原因是她忽然想到了亚历克斯，动情地说着，会不会，这些海鲜里面，有亚历克斯参与捕捞的呢？

 

母亲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晃眼看到凯茵在边上神秘地一笑，不置可否。她兀自猜测，这笑容，应该是善意的吧。

 

社长副社长们长话短说，大手一挥，厨师们进入了阵地，侍者们再次擦拭座椅，将新品推介的招牌立到了店外。

 

很快，在七点半到来时，现杀的海鲜就已经处理好了一批，作为厨师长的鲍勃将长长的高汤锅里放入佐料和大骨熬汤，熬了约十五分钟后，加入了鱼虾贝类和泡发的海白菜、紫菜和海带块。除了高汤锅主要熬汤之外，海鲜锅是有专门的小锅，专门在一炉四灶的魔导炉子一字排开，分清淡原味白汤和浓香局烩红汤两种口味，里面整整齐齐非常美观地摆好了王国西海岸代表海产戈多基围虾、夜光潮纹贝、巧克力斑纹鱿、黑线鳕、蓝星斑点蚝，中间是一只压轴的锯缘青蟹，附之炎誓家族在温室中培养的红色甜椒、洋葱、海鲜菇、香菇（白汤/鲜味）或者火炎菇（红汤/辣味）。

 

就着热腾腾的高汤和清晨第一批次的海鲜，厨师与服务生们和着面包解决了自己的早餐，出于好心，他们给隔壁食品店的同僚也送去了热腾腾的早餐。

 

“贵族们还要花着大价钱去高级餐厅吃冻货呢。”温暖的海鲜汤让所有为炎誓家工作的人们都感到身心上的满足，有了整整一天的工作动力，并小声嘲笑了那些花冤枉钱的傻白甜。

 

话说，凯茵选今日开张不是没有道理的，每年的12月21日，进入了国内为期半个月的冬幕节假期，大部分的行业都会放假，有的放全假，有的轮休，少数要在这个时候赚钱的门店则给员工以双倍薪水让他们留下来不回家。人们为了迎接25日的冬幕节和1月1日的正式新年，都会在21日这天上街进行一番慰劳自己和家人，迎接新年的大采购，八点时分，街上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炎誓家的这个店子位于城东的街上，刚好介于贵族区（城北）与平民区（城南）的分界线上，既有面向平民的货也有面向贵族阶层的消费，这次小吃店菜单的价格，既有面向平民的（用几枚银币就能结账），也有面向贵族的（需要用金币），为的就是能在两个阶层都能赢得口碑。

 

接近这个街角的人们都会闻到阵阵海鲜汤锅的飘香，沿着浓郁的飘香追寻到拐角的小吃店，对那壁橱窗目不转睛，里面活跃的海鲜，比如游来游去的鱼、一开一合的贝类，在橱窗壁上粘着试图越狱的软体生物，完全吸引了他们好奇的目光——因为他们很难在王都看到活着的海生物，有些平民半辈子过去了都没见过。

 

小孩子们更是直接趴在玻璃橱窗外面，眼睛都快跟鱼对上了，兴奋地向身边的大人嚷嚷：“爸爸，妈妈，快看，是活的鱼和虾耶！还有那贝壳！和没见过的黑乎乎的海刺猬！”

 

“那应该是海胆吧？”

“王都怎么会有海胆？从来没见过有卖海胆的，就连贩卖海鲜的食品商行都不会推荐冻海胆的，这个应该是新鲜的？”

“瞧人家橱柜顶上的字‘绝对鲜活的海鲜，现捞现卖’，想来应该是鲜活的玩意，现宰现制！”

“喔，那边的店门口菜单上有海胆沙拉和海胆蒸蛋，看这些鱼虾贝类还是活的，想必海胆应该也很新鲜。”

   “那就奇怪了呀，什么途经能让王都都开始卖鲜活的海产了？其他食品商行都没得点动静？”

   “就是啊，这得算王国历史上的一条爆炸性新闻了吧？！从来只能卖冻货海产，一夜间就可以卖鲜货了？这得是什么神奇的保鲜魔法啊？看起来是活蹦乱跳，但吃起来又是怎样的呢？”

 

这时候，橱窗里面的鲍勃骄傲地对外面围观人们说：“眼福不如口福，进来试试吧，先生们女士们还有老人家孩子们，最低消费4银币，保证您不会忘记海鲜在冬日的美味！”

 

4银币在王都可以买一提篮的蔬菜或者一整条钳鱼，对于平民而言，花在节日的小吃上也是可以接受的价格，于是人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走进了店内，一时间坐满了店内的六张桌子。大多数人点了从没见过的菜品：章鱼烧。

 

章鱼烧非常容易做，鲍勃的同事杰西专门负责用三个格板同时制作章鱼烧，手速快到不愧是单身了三十年的大厨，为了赢得这份报酬不错的工作，还忍痛剔掉了心爱的胡子，此时，人们围住透明玻璃后厨房，只为了看这位熟练的大厨是怎么制作章鱼烧的，本质而言，不怕看光了做法，反正他们也买不到价格便宜的章鱼仔。只见杰西将外壳的面粉流体一勺一勺倒进格板，鱼贯加菜，又将身边负责切墩的女厨师艾珂用清水洗净并一刀拍扁的章鱼幼仔放进格子的面粉流体里，进行进一步的烤制。

 

“大家稍安勿躁，几分钟就好了~”

 

香味从透明玻璃隔板下方的空隙中争先恐后地涌进顾客的鼻孔里，一时间勾魂摄魄，人们纷纷躁动起来：“你叫我们怎么忍得住啊！”

 

“不好好坐下的话，服务生就没法给你们上菜，位置也会被人抢了哦~”杰西晃了晃手里戳章鱼丸子的木签，“坐下等餐的顾客至少还有一杯热腾腾的鲜柠檬茶可以喝。”

 

“鲜柠檬茶？这个季节还有鲜柠檬茶？”

“我们这不产鲜柠檬的吧？南方才有吧？”

 

“嘘，别问。”杰西故作神秘地用左手食指点在嘴唇上，眯着一只眼睛。“保持神秘与期待，答案终将令你们满意。”

 

凯茵在小吃店的选人上没怎么插手，但特地给阿纳斯塔西娅支了个招，选厨师要选三十到四十岁之间，五官周正身材壮硕或者脾气好耐性好小帅小帅那种男士，以及二十来岁活泼开朗面容姣好哪怕切菜之余稍微笑一笑都能给顾客带来好感的女士，这样能使门店的服务给顾客尽可能留下最好的印象。

 

很快，服务生给人们送上了热腾腾带着柠檬特有的酸味的清香茶饮，喝了一口热茶，觉得是比柠檬干泡的要带劲一点，纷纷称赞好喝。没过一会，每人需求的海鲜餐点就端上了桌子。

 

喀嚓一口咬开外壳，第一口是海苔洋葱夹杂着已经被烤得脆脆的大麦虫，鸡肉的香味飘了出来，正奇怪里面怎么会有鸡肉，第二口，脆弹的章鱼仔就入了口，引起人们发出一阵阵幸福的尖叫。

 

“太爽脆了！绝对的鲜货！”

“是我十年前去德菲茵海边吃过的那种味道！”

“我的天啊，鸡肉味和海鲜味同时满溢在我的口腔中，这是什么神奇的虫子！难道鸡是吃了它才会有那么特别的鲜美吗？”

“什么，大麦虫？我怎么没在大麦田里见过呀？哎呀，不管了不管了，比起以前我在战场边上吃过果腹用的虫子，这个简直是为了人类的美食而生的。”

“服务生你说这玩意单炸也可以下酒？你们到底在哪里进货的呀？”

“哎哟，这也是秘密，那也是秘密，你们是要馋死我们啊。”

“4银币就4银币了，我要给孩子老婆买回去尝！告诉他们王都的冬天居然可以吃到海鲜鲜货！跨时代的进步啊！”

“你们店里不卖酒？你们社长是没考虑到这些玩意下酒该有多惬意吗？你看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但我们店里可以打包呀~”没多少功夫，杰西又烤好了一整个隔板十串的章鱼烧，一一串好木签，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油纸袋子，“拿回家下酒，稍微热一热，陪陪家人，岂不是更加美哉。”

 

“师傅你说得好，服务生，我还要三串！”

“我也要！”

 

一时间店内追加点餐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的屁股都紧紧地贴在凳子上，为了多续一杯柠檬茶，以及先点餐的机会。渐渐地，杰西就觉得三个格板不太够用了，没办法，叫上鲍勃，还能多加两个格板，反正现在还没有人点最贵的海鲜锅，许多人在家里吃了早饭出来，也不会有人现在就试海鲜烩饭。

 

满足了第一批在店内蹭柠檬茶喝的点单顾客，杰西和鲍勃一抬头，隔壁食品店的店长诺尔曼已经站在门口的收银台开始帮忙，三位服务生将菜单的一联撕下来反贴在玻璃隔板上让厨师们看个清楚，同时，服务生们也尽职尽责地提醒海鲜过敏体质的人请慎重消费，以及，每位顾客付钱后请在收银台的抽签箱里捞一下，说不定有什么神秘奖品哟。

 

一位给妻子和孩子带了四串章鱼烧的服装商人不抱希望地在箱子里搅了搅，揪出一个纸条交给了收银的诺尔曼，食品店长扶了一下眼镜，对着厨房喊了一嗓子：“这位客人抽到海胆蒸蛋四枚！”

 

“好咧！”

 

服装商人差点没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地看着临时收银员，口齿不清地问：“啥，啥，海，海胆？”

 

“快去厨师台候着吧，亲眼看看活开海胆然后蒸蛋。”这位四十多岁的店长和蔼地说。

 

明明刚吃了美味的章鱼烧，服装商人的口水还是险些没收住，用袖口擦了一下之后立马拿上那张签守在了厨师台前，看着艾珂用专门制作的海胆开口钳，咔嚓一下戳进去然后撑开壳子，稍微清理内脏，用调好的蛋液放在海胆里，告诉他请等4分钟。服装商人在众人羡慕的嫉妒恨的目光中度过了这难熬的时光，看着女厨师将开锅的海胆蒸蛋捞起，放进垫有薄布的纸盒子里，然后在蛋的上面每个都搁了一小勺的鱼子酱，最后盖好外壳，系上绳子：“您的海胆蒸蛋好了，请小心携带。”

 

商人看了一眼菜单，海胆蒸蛋的价格是1金币1个，贵族们完全消费的起，中产阶级也能做到可稍微有点肉疼，但能够幸运地抽中免费的赠品，那就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服装商人欢天喜地却又小心翼翼地领着两手的美食回家去了。

 

顾客们纷纷又询问到底还有多少神秘赠品呀？

“我听说是一天只有十位幸运顾客，而且赠品据说，不重样。基本都是店里的小吃。”诺尔曼对抱持着热情与羡慕目光的顾客们解答到，“但今早社长对我说，其中一样是我们食品店这边出，是十种里面最最神秘的大奖。”

 

其中一位珠宝工匠顾客代表了其他人心头如同猫抓一样的难耐心声：“天呐，女神在上，你们用这些美味的海鲜都还不够让人感到惊喜的吗？”

 

诺尔曼缓缓地摇了摇头。

 

“以我们社长的观点而言，”凯茵是恶魔族，这一点众所周知，“是不够的了。”

 

上午十点的样子，这个街角就排起了长队，从玻璃隔板的厨房里所散发的香味已经飘到方圆五十米都能嗅到的地步，人们不禁纷纷驻足，要么是被壁橱的水族箱吸引，要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长队给小小惊到。几乎每个从店里吃完堂食出去的顾客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抑制的满意笑容，一边拎着手里的一边朝排队的人群大呼小叫。

 

“真的好吃，不是托！冲着王都有了鲜活海货你们就该掏钱试一试，绝不后悔！”

“你们看我给老婆买了海鲜锅！4金币4银币加锅稍微贵了点，但是人家说锅可以下次端来用！我老婆刚给生了个乖女儿，我得买这鲜锅回去给她下奶，补补身体！这汤我喝了一口就舍不得喝第二口，给老婆喝个够！看到这只蟹没有！够肥大！诚意十足！”

 

端着海鲜锅的是一位本地的小官员，当他身边的人揭开锅给人群看了一眼里面放丰富的内容后，排队的人们顿时心里像是在被狮群撕咬的羚羊一样疼痛，纷纷嚷着：起开起开，赶紧回家！不要诱惑我们！我们买得起！我们也会有的！

 

“炸虾和蒜蓉烤生蚝也不要错过呀！这么大的一个炸虾，里面的虾仁可饱满了！蚝肉鲜香美味！”

“我刚好没吃早饭出来晃荡，没想到这里居然有浓香海鲜烩饭，我吃了个饱，中午都不用考虑了！啊，我明天一定还要来吃一次，带上我的女朋友！她一定会因为我的邀请而心花怒放的！”

 

排队的人们都试图寻找周围有没有柴火，烧尽天下秀恩爱的情侣。

 

过了一会，很想堂食的顾客，有的排了一阵队感觉稍微有点站不住，对收银的诺尔曼店长恳切地请求，有没有凳子可以缓解一下疲劳。诺尔曼故作苦恼说，社长似乎也无意苛待大家，这样，我们去准备几张折叠桌子和椅子，放在十米外的公园边上，想要堂食但没座位的朋友可以坐在那里慢慢吃。年纪大一点的顾客可以使用我们的椅子坐着排队，就是别顺手带走了啊，大家互相监督一下。

 

十分钟后，排队的人们为这贴心服务感到了满意。就这样，第一天的生意就在这诱人的香味和不断被添加到玻璃壁橱水族箱里夺人眼球的海鲜的努力下，实现了从第一个顾客到第一百个顾客的起步。凯茵和阿纳斯塔西娅在三楼办公室看着下面越来越长的排队和人们离开店子时雀跃的身影，不禁相视一笑。

 

“晚上8点打烊？”考虑到天气对人们逛街热情度的影响，8点收工很正常。

 

“节日期间，9点吧。适当加发一点加班费。”但阿纳斯塔西娅觉得，这次可能要例外了。

 

“你家厨师，这么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应该撑得住吧？”

 

“以前比这辛苦得多的高强度连续行军作战都没问题，这个好歹强度不算过分，我告诉他们可以轮着休息半小时。”

 

“看这样的趋势，恐怕不太有空，如果有多人来分提成和加班费，不知道他们又会不会有意见呐。”

 

“这个星期过了再看。感觉店面似乎小了……”

 

“可以在公园多加桌子和椅子，反正你们家店，还有不长眼的官员敢随便清场吗？”

 

“我在思考，如果这次节日过后，海鲜依然保持稳定客流，就干脆这里只卖易于携带的小吃，海鲜锅之类的菜肴移到两条街外的餐馆去。”

 

“也行，让我们静观这段时间的营业情况吧。”

 

接近中午时分，总算有逛街购物的大贵族发现了这个街角的异状。

 

葛琳萝女伯爵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出来逛街采买散心，前段时间刚好失恋的大女儿艾修·葛琳萝一路买买买，和抑郁症前兆的二女儿艾米·葛琳萝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艾修觉得总有一样她买不到的东西让她烦躁，而艾米则觉得世界上现在唯一还能提起她兴趣的东西只有那一样。

 

前几天被恶魔斥候推销的那味多彩四重口味的软软果味甜点。性格乖张与内向的两个女儿居然能在同一种食物上达成一致。等她自己吃掉之后，迅速加入了同盟。而那个推销点心的恶魔斥候居然敢说“对不起啊暂时没有后面的货，这个是神秘供货商发来的试吃品”，天呐，说的是人话吗，猫听了都想杀人啦……

 

“母亲，”调皮的大女儿嗅到了海鲜的味道，挽着母亲的胳膊摇啊摇，满眼撒娇的恳求，“虽然说我和艾米很想吃那天的甜点，但这突如其来的海鲜香味也让我有些欲罢不能……咱去看看好吗？”

 

葛琳萝女伯爵扭头刚想问二女儿的意见，不知道她是否愿意，立刻迎上二女儿非常郑重的点头……才吃过早饭的胃似乎没有半点反对，嗅觉敲打着大脑，不去那里看个究竟你就不要走出这条街。

 

由于葛琳萝女伯爵的大女儿是这个城里有名的闯祸包，离婚离得惊天动地全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渣男被迫净身出户逃到遥远的雨燕城，才总算逃离了这个可怕女人的魔爪。一见艾修·葛琳萝腰间挂着家族引以为傲的魔杖一路不排队就直接冲进店内，正在排队的人们是敢怒又不敢言。

 

“(╯▽╰)好香~~到底在做什么好吃的……呢……”艾修在看见做章鱼烧的厨师第一眼时，话尾的语音就变了调，随即怔了一下，大声嚷嚷，“杰西·麦克斯韦尔！！你怎么在这！！”

 

“哟哟，艾修大小姐，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杰西就抬头瞟了这闯祸包大小姐一眼，便继续低头做章鱼烧了，“想点餐请排队，后面那么多人候着呢。”

 

“我偏不。”

 

“这里是炎誓家的门店，耍混也请悠着点，您的母亲大人为了您已经够头疼的了。”

 

“呵呵，炎誓家是觉得你的手已经拿不住晶石魔铳了，于是打发你来这里当厨子？”

 

“你看我这是手会发抖的样子吗？”杰西故意秀了一下自己翻动章鱼烧的手速和稳定性，“在您的大腿上摸几下，还是能撸掉一层皮的。”

 

“你这个混账流氓！”大小姐正愁找不到理由打架，对方就递上了挑衅的由头，可是，当她看清另一位帮厨烤制章鱼烧的厨师的脸时，她及时收住了自己的拳头，“鲍勃？”

 

“艾修大小姐，好久不见了，大概有个三年了吧。”鲍勃和善地说。

 

鲍勃比这位大小姐大个十一岁的样子，曾经在葛琳萝家做过艾修的家庭教师，指导她如何打架和战斗，艾修非常信赖他，也经常让鲍勃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大约六年前，艾修在家中的宝库里翻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母亲最喜欢的一件仪式法器，惊恐自己会受到家罚，便惶恐地拜托鲍勃帮自己承担过错。忠厚老实的鲍勃答应了，虽然破坏法器的大部分赔偿私下里由大小姐拿出私房钱填了，但剩下的一部分赔偿由鲍勃承担，鲍勃从此被女伯爵解雇，听说为了在支出赔偿款后还能挣钱养活自己，鲍勃投去了炎誓家族的陆军，做了一名低阶士官，因为做菜还行，又转到了炊事班。

 

见到鲍勃，艾修大小姐一下子气势就萎了，连语气都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程度：“鲍勃，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如您所见，炎誓家族抽调了炊事精英，非战时，来这里工作挣钱，养活自己。”

 

“如果你实在有困难，我去跟母亲说，你回我们家来工作……”

 

“不必，大小姐。何必让伯爵阁下感到困扰。我在这里勤劳工作，获得报酬，很好，如果您觉得我久疏于给您写信问候，我一定会注意的。”

 

“你怎么就跟杰西这个混蛋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啊！”

 

“哎，大小姐你怎么说话呐，我咋就混蛋了，可没骗你钱骗你色啊，充其量就不跟你一起到处惹祸得罪人，收拾包袱自己滚蛋，你还当我是退伙的叛徒了？”

 

“你明明就是被当时那个‘千面客’给色诱了！”

 

艾珂在切菜的时候稍微翻了个白眼，作为炎誓家族有名的斥候、间谍和刺客，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素面真相，只知道她从男人到老人都能假扮，道具箱里从假丁丁到男性腹肌套装应有尽有，当年奉命去挖角这位大小姐的平民玩伴兼魔铳神射手用掉了五十个百元面额的谷地金币，搞得半城一阵风雨，至今杰西的外号之一就是“五十已到”，形容钱到位了，就算是那位彪悍的伯爵女儿手下的人都能搞到。幸好，这位大小姐不知道当年挖她墙角的女人如今就在一扇玻璃隔断的后面默默切菜中。

 

“人家只是不想看着我陪你继续浪费人生的厮混，才挖角让我去参了军，现在好歹也混了个小军官当当，和平时期跟鲍勃一起混炊事班，好歹天天想吃啥吃啥，跟着你只能看你吃啥我才能吃啥。”

 

惹得艾修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大小姐还是请您不要让我们过于困扰，恳求您，想点什么，排队可好？”

 

看在鲍勃的份上，艾修真的考虑要不要放下大小姐架子，去排队。目光梭巡了两个来回，这时，一位曾经有求于葛琳萝女伯爵的商人主动从第五个位子闪了出来，恭敬地将自己的位子指给这位大小姐：“艾修大小姐，要不您赏脸排在我这里，我待会排到队尾，或者下午再来都行。”

 

艾修也认出了那名商人，手中的魔杖在手里滴溜溜转了几圈，心情甚好地抬了抬下巴：“也行吧，你去陪我母亲聊会天，我来排队。”

 

第五位是黄金等候位，很快，她就有了堂内的可坐座位，平民们很识相地给葛琳萝女伯爵一家人和那位乖巧的商人留了一个整桌。那位商人本来很识相地拍胸口说今天我请，但被大小姐霸气拒绝，说你都给我们让位置了，怎么还能你付钱，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家还要面子的。

 

然后就反请了对方的客，商人诚惶诚恐地接受了大小姐的好意。

 

艾修不客气地折腾了杰西他们，所有的料理全都来至少一份，有的单独再点。

 

本来还想特别羞辱一番杰西的厨艺，笑话他当年在野外连个兔子都烤不好，鱼肉都没烤熟，可刚吃完第一个章鱼烧丸子，一贯乖张不已的大小姐差点愣傻了，直到妹妹艾米轻轻推她才回过神来。大小姐看看手里的丸子，又看看玻璃后面忙碌在厨房阵地的旧时玩伴，眼神不确信地来回游移，嘴里念叨着“不可能……”。

 

抬眼看穿了斜对面桌子上艾修大小姐那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眼神，杰西故意做了一个“在你的心上和味蕾上开枪”的动作，说：“抱歉啊大小姐，时代变了。味道还行吗？”

 

一般而言，倔强的艾修百分百肯定会对损友和旧时玩伴的挑衅进行坚决回击，没有两百个词起码也不会少于一百五十个，可这次，她哑火了，仿佛是为了再次求证，她缓慢而郑重地吃掉了第二个，在妹妹和母亲还有那位商人的注视下。

 

紧接着，逞强的肩膀终于妥协地垮了下去，她看着手里这串还剩两个的章鱼烧：“……杰西，如果十年前，你能做到这个程度……”

 

大概是知道省略号后面的意思，杰西·麦克斯韦尔低下头没有再直视葛琳萝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如我刚才所说，时代变了，现在的我永远不可能是那时的我。因此，没有如果。大小姐初临此地，还是专心吃菜吧，至少，看在过去的份上，我不会给你瞎加一整勺盐的。对吧，鲍勃。”

 

“如果不够，可以再点哦，大小姐。”鲍勃很实诚地说。“我很高兴您没有嫌难吃。”

 

因为了解这位大小姐脾性的人都清楚，她没有用大大咧咧的语气和态度来评价（通常是贬低）一家餐厅的某种食物或是对服务员和厨师大发牢骚时，十有八九就意味着，那是真的好吃，美味到让这等聒噪的富家女都乖乖闭嘴埋头苦吃的程度。

 

葛琳萝女伯爵和二女儿沉迷于香煎鳕鱼排还有海鲜锅，体验了海胆蒸蛋之后，感觉到味蕾的体验达到了几年未曾感受过的巅峰，旁边的商人也对料理赞不绝口，还一个劲地夸海胆对于女性和男性都是大补之物，能在此地吃到鲜海胆，真是奇妙的际遇。

 

本来，二女儿艾米因为抑郁症前征，胃口就很差，可这红汤海鲜锅一上场，她的目光和味蕾就有了同调反应，在喝下第一口汤后，那口汤恋恋不舍地过了舌头，又过了喉咙，仿佛世界就在此刻翻了篇。在母亲葛琳萝惊讶的注视中，艾米不紧不慢地吃掉了一大碗浓香海鲜烩饭，半锅的素菜和鱼虾贝类，两串章鱼烧，两对炸虾，半块香煎鳕鱼排，两个海胆蒸蛋，最后在姐姐的“哎我……”的声音中，坚决地抢走了中央的那只蟹，并且条理清晰地拆卸食用，直到她文静而满足地对母亲和姐姐说，我吃好了。

 

葛琳萝女伯爵手里挖海胆的勺子当啷一声掉桌子上了：“艾米，你、你、你是不是吃掉了你两天六顿的饭？”

 

“对不起，母亲，我，实在忍不住……我，再也不考虑减肥什么的了。”艾米曾经胖过，因为被其他贵族小姐讥笑身材问题而陷入抑郁前兆，人在生了一场病之后暴瘦下来，胃口受到了摧残式的打击，现在怎么看都有少许营养不良。很难想象这位每天不开心又寡言少语的二小姐今天似乎达到了“暴食”的程度？

 

姐姐艾修在惊疑中伸出大拇指，赞叹着妹妹的胃口：“好样的，艾米，有当年跟我抢饭的风范了。”

 

本来艾米可能会因为这番话而不开心，但是现在她却没有：“抱歉，姐姐，这只蟹，下次还你。”

 

哎……葛琳萝女士微微头疼起来：“再点两锅，我们回家带给你们父亲，蟹什么的，艾修你和你父亲包了吧。”

 

大小姐点点头，买单买得心甘情愿，她也赞同，这海鲜汤大概是自己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汤了。刚要走出店门时，杰西和鲍勃一起喊住了她。

 

“大小姐，买单的顾客可以在收银台抽签，有奖品的。”

“抽一抽！万一中了呢！拿出你在训练场魔杖射击百分之九十红心命中率的气势来！”

 

心想好吃的都吃了，这里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惊讶的？艾修点点头，朝着那有洞的红箱子伸出了手，在店内外人们瞩目之下，大小姐干脆利落拎起一个折叠的纸签，看也没看地交给了收银的隔壁食品店店长诺尔曼。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露出大骇的神色，赶紧微微鞠躬请葛琳萝大小姐稍等，我去隔壁食品店取出今日价值最高的奖品。

 

能是啥啊？艾修歪歪头，和大家同样大惑不解。

 

一分钟后，诺尔曼跑过来，恭恭敬敬地将一个有图案的精致包装盒递给了艾修。

定睛一看，盒子上画着十六个格子纹，格子中间有不同颜色的、露出切面图案团子，盒子的中央写着“多彩果味团子（非卖品/16只装）”。

 

此处可是恶魔斥候麾下的店子，那么，这盒子里的，难道是……

 

艾修感到耳边一阵嗡鸣，意识开始从大脑抽离，化作缭绕的云雾，渐渐盘旋上升。

对现实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不会吧，这么巧……踏破铁鞋无觅处……还没正式供货的……它怎么就偏偏飞到了自己手上？

 

周围的惊呼和议论此起彼伏，母亲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还有妹妹摇晃着自己手臂，用几年难得一见的尖声坚定叫喊着“阿姐我爱你一辈子”……

 

狗屎运突如其来，桀骜不驯的大小姐受到了难以置信的“袭击”。

 

身体一歪，短暂地昏了过去。

 

接着是母女俩的尖叫“哎哟我的女儿你怎么了”和“阿姐你要坚强啊”。

 

隔着玻璃橱窗目睹这一切的杰西，要不是出厨房规矩多，他此时此刻真的想抽一支散尽人生惆怅的雪茄，最终只能与身边的鲍勃寻找共鸣：“你信吗，她居然消化不了这现实。”

 

鲍勃的目光多少有些慈祥的意味：“人生就是这般多彩而且充满惊喜。”

 

TBC

 

备注：戏谑地用了《守望先锋》里面麦克雷、艾什和鲍勃以及回声作为原型来凑了本集。

总而言之是对美食的彩虹屁合集吧，写的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