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拉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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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德斐茵之旅结束

 

城主杰弗逊是个豪爽之人，当场写下3500谷地金币的支票给了老鲁波尔，这位稍微有点上年岁的老工匠双手捧着那张支票的手都在发抖，他从事日用品制造这一行以来，从没接过这么大金额的单子，心脏哐哐蹦跳，脑子里一片嗡鸣，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干嘛，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瑟莉斯拉。瑟莉斯拉轻松地说，嗨，城主大人如此青睐你的货物，心安理得地接下订单嘛，然后回船上去立刻赶做呀。

 

秘书官乌尔弗雷德说，我要与城主先商讨一下定制要求，两小时后我会造访你们的泊位，并带来可能需要的其他材料。然后，他们就将四张成品的桌子包起来带走了，看城主的神色，他欢喜的样子，对桌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就能明白人们为什么会有一见钟情这种直觉的爱。

 

瑟莉斯拉催促老鲁波尔赶紧收摊，先回船上喝两口葡萄酒定定神休息一会，我再在市场里逛一小时看看其他人卖得如何，就回去。

 

一小时后——

 

“嗨~我们又见面了~”

 

当瑟莉斯拉在船舷搭板下面向上看，看到某巨魔靠在船舷边上向她挥手的时候，作为船主，她的脑子呆滞了数秒，好像看到什么晦气的玩意一样，沮丧的感觉明明刚刚离开，又折身回来杀了个回马枪。此刻，她就连在下面叉腰大嚷“你给我滚下来谁让你上去的”的力气都没有（勇气是不缺的），只好硬着头皮上船，再问问这个混蛋跟到这里来是为做个什么。

 

“我很好奇你来自哪里，想想直接问你你又不太想回答，恰巧在市场听到你说的泊位，于是就来看看。”

 

瑟莉斯拉扭头就问船上的村民，比如老鲁波尔：“你们就这样让他上船来？”

 

“因为他说是村长您的朋友，我们心想您如此神通广大，在德斐茵有几个朋友不足为奇嘛，而且又能准确找到我们的船位。上船之后就安安静静地找个角落席地而坐，别的也没干什么，和孩子们掷骰子玩，赢过他的那个小孩子他直接送了一颗黄金的骰子……似乎是个阔气的大人物，虽然是异族人。”

 

亚历克斯靠近瑟莉斯拉身边耳语到：“不会是看他身着黄金制装备才……”人靠衣装嘛。

 

瑟莉斯拉递了个眼色表示自己也赞同，随后又对图图利说：“不好意思，我这船上没什么山珍海味招待你，马上又要迎接本城最大客户的加急订单，甲板上会成为工作场地，没什么空余来理会你，亦没有足够宽阔的空间让你走来走去。”

 

“无妨呀，女士。不就是做桌子么，我可以帮忙的，白吃白喝你掏钱的午饭，我过意不去呢。”

 

瑟莉斯拉狐疑地上下打量对方：“你会木工啊？”

 

这话问得图图利噗哧地笑了，仿佛就像是在问一条鱼究竟会不会游泳，他伸出自己只有三根指头的手：“在我的故乡祖金，木工是金匠的基础，一切祖金巨魔从出生之后就必须习得的技艺，从国王到平民，除了天生肢体残缺的人和盲人之外，人生中要用到的林林总总，多数自给自足。喏，就给你们看看，我行走一路，除了打怪赚钱之外的营生家伙吧。”

 

巨魔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空间的裂缝，将自己吃饭的家伙一个接一个在甲板上排列起来，镶着黄金和少许宝石装饰的工艺斧、锯、凿、刻刀等等的工具险些从船头排到船尾，午后的阳光照在黄金制品上发出璀璨的金光，当场晃得围观的村民们险些睁不开眼睛：“呜哇，我们的眼睛！”

 

“是……是大佬。”琉赛亚在王都也没见过哪个工匠能把自己吃饭的家伙排出这么多花样，简直是艺博会展览级的个人展示，年轻祭司忍不住轻轻拉扯房东的斗篷，“拉斯特小姐，可能，您捡到宝了？”

 

瑟莉斯拉本人可高兴不起来，反而是太阳穴边上突突地疼：“行，知道了，收起来吧。我只请了你三十金币的饭钱，六张桌子的加工费，恐怕请不起你。”

 

“简单，带我去你的家乡看看吧，这样便足够了。”

 

“……”

 

“我又没有恶意。”图图利挨个收拾自己展示的工具，在众人极度羡慕的目光中，“毕竟，如果我有，德斐茵没人拦得住我。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村人们正想嗤笑异乡人别吹牛吹破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村长大人可是能让德斐茵的佣兵都敬畏三分的存在，然而瑟莉斯拉谨慎并抿嘴不言的神情让他们迟疑了，似乎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瑟莉斯拉最终服软了，她觉得在此激怒此人并非易事，反而会显得自己无能狂怒，只好先转移话题糊弄过去：“既然你诚意想帮忙，那我就不好推辞。但要稍等一会，秘书官阁下会给我们带来订制要求。”

 

“嗯，那就等他了。”

 

精灵法师直接传送到了39号泊位，带来其余六张桌子的订制要求和参考图样，以及一些材料。有几张桌子要求的工艺比较复杂——老鲁波尔一边听一边抹额头上的汗，压力山大，感叹着果然大钱没那么好赚，对于工艺桌下方简单的有趣小机关，图图利倒是听得很认真，连连点头表示我能理解这个构造；瑟莉斯拉比较外行，对于图图利所提起的榫卯结构不用钉子就能拼桌子的知识感到惊奇，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向大佬低头表示拜托你了。

 

在商讨途中，关于秘书官乌尔提出，赋予这些桌子以奇特的亮点，比如，将钟海螺的壳与录有海潮声海魔物的魔力核心放置在树脂桌的蟹壳的下面，只要轻轻敲桌子，桌子就会发出音量不大的几种海浪的声音，特别合适那些居住在内陆，远离海洋却又向往海洋的贵人们，一方面，也算是德斐茵城海洋文化的一种文创产品推介。

 

一说起这个，图图利就来劲了，他说，秘书官先生，咱要不要来点高级的，我这里可是有海妖塞壬录歌的海螺工艺品哦，如果您愿意以一个五十金币的价格购买，我就包工给您镶嵌到树脂桌里并负责调试。

 

海妖塞壬的歌？听了不会被魅惑到跳海……呃，不是，跳楼吗？大家疑惑地面面相觑。

 

图图利赶紧解释，不要用你们贫瘠的见识和落后想象力去衡量我这里的海妖之歌。在我的故乡，海妖塞壬中有的歌姬会到岸边开演唱会，贩卖有录歌的海螺工艺品来向我们换取海里没有的东西，这些录歌都是正常演唱的，来，大家斗胆听几曲。

 

等大家欣赏完三曲，意识荡漾在歌声中，十分舒适，尚在意犹未尽时，图图利及时掐断了播放，引来众人一阵不满的哀怨。

 

“每个海螺收录十首南方精选流行金曲，歌手的名字已经用特殊的魔力墨水写在了壳上，知识产权要保护的。当播放的时候，海螺会以魔法投影的方式投影出歌词，只是来到这里，我得手动把歌词翻译成本地语言，免得听众无法理解。”

 

“请，务必卖给我们，这里是300枚谷地金币，请收纳。”精灵法师鲜有地紧张，手指都有些不利索地从随身钱包里立刻掏出金币，唯恐图图利又变了主意提价，因为他知晓这东西的意义，“劳烦您安装和调试，并教给我们用法。”

 

尽管瑟莉斯拉也明白这东西的稀有，她仍然想细问一下为什么秘书官阁下会特别稀罕这玩意。

 

“因为在我们国内，录音必须附在有魔力的核心或者人造魔力水晶上才能被承载，而这两样东西的价钱往往都远高于二十金币，而且承载量很有限（就两三分钟），一般用于行政和军事用途较多。这南方的海螺能承载十首歌（平均每首歌三分钟以上），才五十金一个，性价比已经很高了。再说，德斐茵很难遇到来自祖金泽拉布的直销货物，毕竟我们是相当北边的地方。用这个海螺制造有特别功能的树脂桌，收到礼物的贵人们应该会很高兴的。”

 

秘书官还提到，其中有一张桌子是要送给炎誓家族，毕竟，这个家族曾经就是在德斐茵的附近发家的，代代城主都会尽力打好与炎誓家族的关系。

 

“炎誓家啊……”亚历克斯心情复杂地喃喃自语到。

 

秘书官问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您也知道，现在炎誓家因为一些大家都明了的事，处境不太好，即便这样，城主大人也要送礼吗？不怕被其他贵族打小报告？”

 

“大树遇狂风，吹折一些树枝，树干仍在，依然能庇护诸多鸟雀。王室与炎誓家并没有那种不可调和的究极矛盾，即便暂时损失亚历克斯，血愿王家依然需要依靠炎誓家的军队来对抗敌人。因此，维持旧例，是城主们的必修功课。”

 

“啊，谢谢解答。”亚历克斯从小就听父亲讲过，炎誓家与许多领主之间的往来，其中就有军备的提供，资金的借贷，虽然他自己对这种金钱与物质的带商事性质的往来一向不感冒，但就是这样的交流，维系了大贵族与地方领主之间的关系。

 

城主提供的木料自然比从多弗尔带来的更好，图图利和老鲁波尔开始分工制作木料零件的不同部分，瑟莉斯拉取出从暗黑船城网购的纯净树脂原料，倒在准备好的大锅里，让村民们轮番不停搅拌防止提前凝固，亚历克斯按照安排，拼好盛放树脂用的模具，将纯净树脂倒进去，又在四个桌脚以及边缘部分导入仿砂色的淡金粉以及小海螺、小贝壳，微型海星雕刻工艺品等作为海滩装饰，接着将瑰丽的蓝色金网格纹的大蟹壳的背面当作桌子中心的海洋，小心放入树脂中，并消去气泡。

 

等图图利熟练地做好第一张桌子的四条腿作为模版后，他就暂时撤离木工，专心进行海螺播放器的调试和转换，并一一安装到蟹壳中，盖上蟹壳的底壳，在底壳中留出一个可以打开的小机关，那里并不会被树脂完全封住，藏一点私房钱什么的，问题不大。

 

再经历一段时间的制作，雕纹、刷漆、烘干、打磨、抛光，与精细着色，第一张桌子就算大功告成。虽然做好的东西要经历一晚的彻底晾干才能使用，秘书官测试了简要的歌曲播放功能——图图利已经将歌曲的每一首播放使用魔力链接到了桌子上的那些海螺海星图案上，只要触碰不同的物品上方，海螺就能在桌子里开始唱歌。

 

“太美妙了，下次我会单独找你们订制一张，送给妻子做生日礼物的。”

 

“哦，那就承蒙秘书官阁下惠顾了。”

 

在翌日中午，瑟莉斯拉的商队便提前交货，城主亲自到船上来验货，然后就听到他连绵不绝的尖叫和感慨，激动到脸上的脂肪都在颤抖：“这是多么瑰丽的自然要素结合！能欣赏美妙的海滩与大海，聆听来自海洋的美妙乐声，竟然还有字幕投影！这是前所未有的，有生命的艺术品！我敢说，放到王都就算一千块以上都有人抢着要！当然，这么纯净无杂质的树脂，也是世所罕见，你们都知道琥珀里就算没虫子也多多少少有杂质的，并非如此透明。”

 

这次的作品的确超乎了瑟莉斯拉最初的预想，原来订制真的会有更高的价格吗？不同的配件，独特的主体……以后接单少不了赚的，这桌子不加人工费用的话，算下来也就70金币，以后根据买家的要求特殊订制，那……会让村里的日用品业务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奢侈品制作！

 

但愿鲁波尔一家能够接受赚钱方式的些许改变。

 

是时候问问“面包面包蟹”那边还有什么新的有趣素材了——瑟莉斯拉默默地记录在笔记本上。

 

六张桌子被包住桌脚，由城内卫兵们小心翼翼抬下船，在抬回城主府的路上，沿途围观的居民和外来者们都惊叹不已，并对美妙的海妖之歌一路追逐。城主走在最前面，享受着身后人们狂热的赞美和一路追逐，觉得自己这三千五百块花得特别值。

 

瑟莉斯拉倒没有一刻不停地监工，在见证了前两张制作完毕之后，她就在睡醒之后的一大早，带着琉赛亚和亚历克斯前往市场采购过冬的用品了，琉赛亚忽然想起在船上勤勤恳恳担任制作主力的图图利，询问房东，要不要购买人家的那份，瑟莉斯拉停下脚步纠结了一会，觉得自己还是欠了莫大的人情，不好意思把人家往外赶，说不定以后还有很多活要仰赖他：“……买吧。”

 

辛苦了一天多的多弗尔村民们在德菲茵最好的馆子聚餐完毕，午后，龙拳号终于升起船帆，先是故意往南绕行数海里，再拐弯向北，村民们在甲板上兴奋地交谈着，希望尽快回到家让家人看看殷实的收入和足以过冬的充足物资，他们一定会露出笑容，说到这里，图图利就掏出了风之图腾差在桅杆上，向狂风之洛阿祈祷：“伟大的帕库拉，向您献祭这条新鲜的烤鳕鱼，请刮起南风，送这条游船回乡吧！”

 

很快，村人们拿给图图利的晚餐之一，烤鳕鱼在甲板中央渐渐消失，仿佛被风之灵啃食殆尽，没过半分钟，呼啸的南风便涌满了已经打横的船帆，船速明显变快了。

 

从来没见过风能听人指挥的村民，纷纷开始对这个外乡人顶礼膜拜，毕竟这种事连在他们看来已经十分神通广大的村长都做不到。

 

站在边上的亚历克斯问瑟莉斯拉有什么感想，端着自己盘子的船主有一叉没一叉地往嘴里送食物：“我觉得自己的村长职位岌岌可危。”

 

天色渐暗，外面有些冷，村民们都已经窝回船舱避寒，只有图图利一个还站在甲板上，似乎是在仰望着晴朗的夜空，手指对天空指指点点，占卜星象：“赤红之星，银白之星，都已觉醒，逆转之刻业已到来。”

 

“逆转之刻？”大概是太专注，图图利并没有意识到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影，是琉赛亚。

 

“是更好的时代会到来的转折点。找我有什么事吗，年轻的小祭司？”

 

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示暗示过自己的职业，看来对方的直觉非常敏锐，早就听说祖金来的巨魔在某些方面会占卜和先知，似乎名不虚传。

 

“感谢您帮了这个村子的人一个大忙，不然的话我们没法这么快踏上回程的路途，拉斯特小姐大概也会为她不擅长的领域而焦头烂额。”琉赛亚恭敬地递上出发前瑟莉斯拉亲手做的多彩糯米糍，“所以，我想给您这个点心，虽然不是我做的，是拉斯特小姐做给我的那份。”

 

“真是懂礼貌的好孩子，那我就收下啦。”一只手将那盒礼物摊在手心，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摸摸对方的头，让琉赛亚愣了几秒，图图利才意识到礼节上的不对劲，“啊，抱歉，我在国内习惯了……小朋友们给我礼物的时候我总是会摸摸他们的头。”

 

“我已经27岁，不算小朋友了。”

 

图图利摇摇手指表示你还太年轻：“不不不，在鄙人156岁的人生度量衡下，你还是小孩子，可以被摸摸头的那种。只是我应该先问问你的意见，抱歉。”

 

“156岁？！”琉赛亚不禁被吓到，突然很大声，不远处站在船舱门口的亚历克斯也有稍稍被惊到。

 

“真话哟，我们那里的人均寿命120+，像我这样有过功勋，又虔诚的洛阿信徒，在神灵的庇佑下，能活200+都不在话下。”

 

“好厉害啊……”那岂不是和精灵一样长寿？

 

“除了给我点心还有别的事吗？”图图利抬眼看了一下守着琉赛亚背影的亚历克斯，警戒度有，但不高，更多是对挚友的关切，“似乎你的伙伴觉得外面的风会把你吹冷到。”

 

“拉斯特小姐似乎在烦恼，关于你到村子之后到底住哪好。因为暂时村子里没有多余的房屋，若让你住在星愿女神的教堂里，好像出于信仰的角度又非常奇怪。虽然我提过客厅的沙发，可她又担心你的獠牙会把沙发戳坏。”

 

“噢，我是不会拿锯子锯掉我引以为傲的獠牙的。”图图利摸了摸自己不算长的獠牙，那可是巨魔们的宝贝，他甚至在獠牙上套了金色的环饰品做装饰。“唔……有地下室吗，地下室我也不介意。”

 

“可，您应该是村里的贵客，睡地下室什么的太不妥了，拉斯特小姐都有专门为我和亚克腾空了阁楼……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书房作为您的临时住处……”

 

“回去告诉她吧，孩子，只要她能允许我住在那里，地下室就足够。”

 

“为什么……您明明可以提出更好的要求。”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死缠烂打要去别人的村子里混生活，已经够为难人了，不是吗？”

 

“说起来，您应该是冒险者，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到我们的村子里去生活？”

 

“体验各种各样的生活，也称之为冒险。适应不同的环境，磨砺不同的技能，与各色人群往来，都是对未知的突破。我从皇家迅猛龙骑士团退役已经整整二十年了，走遍了故乡所在的大陆，最终又踏上了北方的土地，我对每一天的境遇都无比好奇，对每一种未知的可能性都报以期待，因此，乐观而豁达。”

 

“我想，拉斯特小姐可能是有些误会您了，希望她在沮丧散去之后，能跟您好好对话，就像您和我的对话一样。”

 

“哈哈，骄傲的她只是很久没有跌跟头了。一切都会有转机的，放心。回去吧，你的同伴在担心你。”

 

“晚安，图图利阁下。”

 

“叫我图图利就可以了，图图利老伯也行哦。晚安，好孩子。”

 

待到琉赛亚回去亚历克斯的身边，图图利才拎起那个点心盒子，凑近鼻孔使劲闻了闻，有种香甜的气味：“与刚才那孩子身上的白桂花糕香味，有异曲同工之妙，啧，我还是回下层舱室去好好品尝夜宵。”

 

打开盒子，是被分格装好的十六个，四色的团子点心，图图利试着捻起第一个放进嘴里，黏黏软软沾着椰蓉碎片的外皮很轻易被咬开，里面是甜甜香香的芒果，一下子那种感觉从味蕾直冲大脑，让他兴奋得想要跳起来——芒果！故乡的味道！而且比故乡的芒果，有着更加神奇的回味！让他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的味觉！

 

睡在负一层甲板大通铺的村民们（还有下面两层是装货的）还有人没睡着，年轻的孩童指着那个窝在角落里品尝点心同时还仰头傻笑发花痴的异乡人，对家长说：“妈妈，你看那个巨魔老伯伯的样子好奇怪耶。”

 

然后就被妈妈教育不要指着人家乱说话，对那位外乡人老伯伯要尊敬，管别人那么多干嘛，早点睡啦。

 

图图利对于送点心来的琉赛亚立刻印象分狂加，另外也更加坚定了要在瑟莉斯拉的村子里定居的决心：“能经常品尝到故乡的味道，就算流浪到大陆的最北边也没什么关系。啊，好期待以后在村里的饭……”

 

12月19日下午，原本一天多接近两天的航程被缩短到了一天，村民们成功地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多弗尔，毕竟在黑夜中寻找村子的痕迹会非常麻烦，尽管留守的村民们会在村子的尖角上点燃足够彻夜燃烧的火堆作为临时的灯塔信标，都比不上提前回家吃上一顿热腾腾的晚餐。

 

“啊，这里就是你们的村子，挺小的。”

 

“只有十来户人家，百来号人。村民们很团结，氛围不错。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少去那些鸡鸣狗盗，勾心斗角。”瑟莉斯拉一边说一边招呼图图利来帮村民们搬运东西，对方毫无怨言地照做了。这个巨魔的力气似乎不亚于她，卸下肩甲收好，两边肩膀上各扛五大袋面粉，从停泊船只小码头沿着上坡步行到村民的房屋前，全程不带喘气的。

 

花了一个多小时，各家各户的过冬物资和下次出货用的原料都已经搬运完毕，村民们集体到村中的星愿女神小教堂做了礼拜，感谢女神保佑，此次交易非常顺利，每家每户都有不错的收入，今年的冬幕节一定会过得非常舒适安逸，届时，会为女神献上丰厚的祭品。

 

礼拜完毕，大家打招呼分别，各自回家窝着。从礼拜堂出来的时候，瑟莉斯拉向木匠和日用品工匠订购了适合图图利身长的床铺和一些洗漱用品，因为他本人随身带有兽皮毛毯所以寝具就暂时不用了。回到宅邸，瑟莉斯拉打发亚历克斯去帮图图利将地下室整理个合适的空间出来，到时候好放床铺，她与琉赛亚一起先准备晚饭。

 

饭桌准备了第四个椅子，第四副餐具，瑟莉斯拉自己也不知道原因，鬼使神差地开了一瓶红酒，等倒完了才恍惚地回过神来：我是要庆祝什么吗？

 

琉赛亚歪歪头，问：庆祝村里又多了一名得力的匠人？

 

瑟莉斯拉迷惑地缓慢摇头表示否定，却没有放下手里抬在半空的红酒杯：“说来奇怪，我一个人生活很多年了，结交过许多朋友，却从未容留它们在家中共同居住，一直都保持着某种社交距离，因为我觉得那很自由。但是你们不一样，我甚至觉得你们是特别的，当你们进入我家大门的这一刻起，仿佛在心底就许可了你们存在于此地的资格——是可以留在这里，陪伴我的。”

 

“这是命运的安排，拉斯特。”巨魔图图利向她举杯致意，“再过些日子，你就会明白答案。在此之前，你迷茫的样子也很好看。”

 

“是吗……我的直觉也在如此呼唤着我，答案就在不远的前方。那就这样吧，诸位，干杯。”

 

“干杯，拉斯特小姐。感谢你收留我们。”亚历克斯诚恳地说。“你的善良，我和琉赛亚真的无以为报。”

 

“我并非想要你们真的报答什么……只是当时看不过去，因此才出手捞回了你们。”

 

“也许你只是想满足自己空虚的心。”图图利犀利地点出了动力的本质。

 

“……你说得对。如果我对他们视而不见，避之不及，事后一定会后悔和空落，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才这样做的。至于答应让你随船来到村子，一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拗不过你，二是期待你的手艺能给我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随着想做的事情越来越多，我需要得力的助手，就是不知道你会愿意在这里停留多久。”

 

“究其本质，就像一头贪财的巨龙，对作为财富的‘未知’永远保持着热情与贪婪。”

 

“被你说中了。”瑟莉斯拉将手中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咏风者啊，我可以信任你吗？关于之后你将会知道的一切，必须保密的事，以及对这个村子秩序的遵守。”

 

“当然，哪怕世界上最后一个人都背叛你了，我也不会那么做。而且，我想我会停留很久的，只要你愿意。”

 

“说得你好像不是人一样。”

 

“无论如何，这就是我的承诺，作为年长的友人的承诺——我向庇佑我的所有洛阿起誓，若违反诺言，我将失去它们所有的爱护，成为诸位动物神灵的弃儿。”早晨时，听过琉赛亚说起这人自称156岁的事，她彻底失去了想要抬杠的心情，人家的阅历怎么看都是碾压自己的程度，而且……直觉上而言，绝对不假。

 

奇怪，为什么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巨魔，会给予自己这么郑重的承诺，以他崇拜的守护之灵起誓的程度？瑟莉斯拉试图否认自己有些感到“受宠若惊”，她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本承受来自异族人如此沉重的誓约：“倒也没有必要说得那么重……算了，开吃开吃。吃完了好好休息，琉赛亚今晚可以不做功课。从明天开始，我们又有的忙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