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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纹章风花雪月】《一年的寄居者》(一)

这篇《一年的寄居者》因为篇幅占比问题没能入本,特此在本宣的时候陆续放出作为庆贺!(因为太不容易了~)


【火焰纹章风花雪月】《一年的寄居者》

 

影月之霜殇

 

(一)

 

贝雷特平静地看着父亲的同伴们,这些年长且酒精(久经)考验的大哥大姐们用豪饮的酒量和酒桌上一些见不得光的小伎俩放倒最后一个甲方那边来的监督者,转身去往父亲身边报告这群人已经基本被摆平了。

 

杰拉尔特此时已经坐上了自己那辆心爱的越野车,刚刚抽完一根雪茄,从吐出的烟气还夹杂酒味来看,刚刚也是在酒场上搞定了甲方那边的一员,久经沙场的老雇佣兵将雪茄用雪茄器掐灭火头,对自家孩子点了点头:“让他们把那些家伙搬上最后一辆车,我们提前出发。”

 

“了解。”年轻的佣兵扭头回到不远处杰拉尔特团包场的酒馆里,对前辈们转达父亲的指令,那些显然还没喝到位的大哥大姐们得意地冲着这些要么喝的烂醉,要么臣服于安眠药的甲方“监督者”露出不屑的轻蔑笑容,或拖或扛地把四个人丢上了最后一辆任务车。

 

贝雷特坐在父亲那辆车的后排,笔记本上插着一个天线一样的特殊信号接收装置。电脑上显示了地图,追踪器所定位的目标正在朝着甲方提供信息中确定的,某个城郊小镇的不起眼的建筑移动。

 

佣兵团一行七辆车开足了马力,争取在目标到达目的地,获得更多支援之前先截停下来。

“距离追踪器所在的车辆不足两百米,大家注意,任务开始。”

 

杰拉尔特有意训练自己的孩子接班,因此一半的任务已经是贝雷特在担任团队指挥,前辈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能够担当大任,他们很乐于服从。

 

“‘霜星’、‘灼心’封锁左右翼,‘雷暴’加速到前方胁迫目标减速,‘磐石’堵截后路。”

 

“了解!”佣兵们在对讲机里异口同声地喊道。

 

 

夜路走多了迟早会见鬼——帝弥托利相信鬼魂的存在,在达斯卡事件中身受重伤,亲人惨遭不幸之后,他认为那些屈死的鬼魂时不时地就会环绕在自己身边,仿佛是在哀怨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一心想要查出真相,为死者复仇的王子拜访了很多人,这一次,随从杜笃,这位达斯卡事件后从屠杀中幸存的人,为自己的主人联络上了一处达斯卡残存者的秘密据点,因为王子认为那件事疑点太多,王宫的一面之词也无助于真相剖析。

 

可这次的“鬼”,恐怕不是轻易能摆脱的。在这远离了王都菲尔蒂亚的郊外公路,深夜就不应该有好几辆开着远光大灯的越野车跟几方车辆紧追不放甚至想要齐头并进。

 

“我们还是被发现了,殿下。”为了甩掉摄政王的爪牙,他们中途还在盖斯巴尔换了车的,显然盖斯巴尔城里也有为琉法司服务的人,车子上十有八九存在追踪器。

 

“能甩掉他们吗?杜笃。”

 

“我尽力……”诚实地说,杜笃的驾驶技术并没有帝弥托利优秀,只是主从二人出门,不可能一路都让主人来开。

 

“抱歉,也许该换我来开的。”帝弥托利回头看了一下后排座上的武器箱,同时对付前后左右四辆车的包围,恐怕可能有些困难,如果开启侧窗开枪或者丢出手雷,对方完全可以同时反击将自己打成筛子。“杜笃,开下天窗。”

 

随从遵命,王子解开安全带,放倒副驾椅子,滑到后排座,抠了一个手雷拉环就往右侧丢出去。饶是杰拉尔特团的精锐们见过这似曾相识的阵仗,踩了一脚刹车,才没让那颗危险的蛋砸在自己头上。

 

“草!这目标真够辣的!”右侧是贝雷特口中所指“灼心”前辈的车,他口中的辣有双重含义,更多的成份的确是指辣椒的辣,换言之,够狠的意思。“要不是我直觉够准,差点翻车啊老大!”

 

“才给你换的新车,悠着点,我可没钱养坦克给你开。”听见部下的干嚎声传来,杰拉尔特根本不慌,依然在对讲机里打趣到。对常年摸爬滚打横行芙朵拉的佣兵团来说,这些不过是小场面中的小细节。

 

“‘磐石’,打开天窗。”贝雷特对自己前排的驾驶员下达指令。之所以不在任务中直呼其名是因为他们原本的名字都有点发音别扭,不如代号来得爽利。前面的驾驶员拨动按钮,说声“好咧少爷”,随即,钻出天窗的贝雷特戴好了防弹头盔,架起了他钟爱的狙击枪。“‘霜星’,照明启动,左后轮胎。”

 

“了解,小子!”大姐热情兴奋的声音在车里响起,随即,包夹目标左侧的车辆上投出一束镭射光点,准确标记了对方已经关掉尾灯的左后轮。

 

杜笃在左后视镜里看到了那个光点,连忙踩了加速,试图往右前方变道。

 

随着一声划破静寂夜空的狙击枪爆响,子弹准确地击穿了目标车辆的左后轮,在失速状态下,车辆发生大幅度扭转、旋转,最后在驾驶员努力点刹的情况下,勉强一车头撞在了路边的树干上。两人差点被撞得七荤八素,安全气囊尽职尽责地弹出来,基本保证他们没有受伤。

 

“……殿下,快逃,我来拖住他们……”

 

“别傻了,杜笃。这次是逃不掉的,他们有七辆车呢。”

 

“我不该带您来的……这些一定是摄政王雇来的佣兵组织,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用那个精心装扮出来的替身换掉您了……”

 

“不然他会轻易放我们两个人深夜溜出守卫森严的菲尔帝亚?”按照本来的计划,帝弥托利的确预料到自己的伯父轻易答应自己出门游玩两天,内中一定有恶意的理由,他打算去达斯卡残存者的据点拿到情报就转道前往加尔古·马库进行政治避难,远离自己已经并不熟悉的“家”。没想到就在接近达斯卡人据点的不远处就遭到截击,看来这次真的凶多吉少,第二次达斯卡事件就要重演了,如同父亲那次一样,将灾祸再次推给被贴上背叛标签的达斯卡人。

 

尽管希望渺茫,帝弥托利仍打算尝试最后的交涉,对方的手法和装备很像是道上的雇佣兵,只要不是伯父的亲卫,就还有一丝丝的商量余地,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都不想放弃。至于伯父不用亲卫而是雇佣外人来做,他也猜得出理由,因为那些爪牙被拥护自己的伏拉鲁达利乌斯公爵派人盯得很紧。

 

如果不是被其他诸侯质疑和制肘,“法嘉斯之盾”的伏拉鲁达利乌斯公爵早就用自己的精英为王子建立一支不输给摄政王的亲卫部队了。某种意味上可怜的王子,法定正统的王位继承人,现在连号令王国军队的权力都没有,四周还遍布了充满敌意的伯父派,与帝国暗通款曲的内奸,和一些追名逐利的墙头草。

 

杰拉尔特团的几辆车把帝弥托利和杜笃几乎严丝合缝地包围了,穿带好防具的杰拉尔特打开车门,亲自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的隔音太好,帝弥托利听不太清对方在说什么,只好将车窗摇下一丝缝隙,表示自己在听。而对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名片,从车窗缝里塞了进去,做了一个江湖道上俏皮的打招呼手势,退开两三米,留出给对方打开车门下车的空隙,似乎是让帝弥托利自己考虑考虑。

 

通过右侧后视镜,帝弥托利仍然看得见,刚才一枪在黑夜中狙爆车胎的狙击枪仍然在不远处的后方架得稳稳的,大概自己稍对递名片的人有动作,隔着这理论上防弹的玻璃,都有可能让自己脑袋开花。

 

将安全气囊放掉气,打开车顶灯,帝弥托利仔细看了名片的正反面,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忍不住大吃一惊:“……杰拉尔特佣兵团?!”

 

就连杜笃都听过这支佣兵团的名号,芙朵拉大陆上赫赫有名的……

 

“先下车,杜笃。我试着交涉一下,也许……有百分之五能活命的机会。”之所以从百分之零点一上升到百分之五的希望,帝弥托利听说过佣兵团的团长-杰拉尔特在二十年前曾经是赛罗司圣教会骑士团的团长,为人算是正直、强大而优秀,虽然入了佣兵这行难免要抛弃一些过去的东西,但没有人能将过去斩断得一干二净。

 

“您是,‘坏刃’杰拉尔特阁下吗?我是法嘉斯神圣王国王子,帝弥托利·亚历山大·布雷达德。”尽管身上带了一柄王室佩剑和防身的手枪,可他还是有自知之明,面前这个武装到牙齿的壮汉声音浑厚,若真的是“坏刃”自己加上杜笃两个都不一定够他收拾的,熟练的技巧型佣兵早就精通如何与力量型的敌人对决。

 

“声纹显示,与以往采集的电视新闻素材对比,一致。”贝雷特瞥了一眼手边笔记本的快速运算,汇报给父亲。“需进一步确认。”

 

“我是杰拉尔特·艾斯纳。你自称是法嘉斯王储,可有凭证?”

 

这个问题的确难到了帝弥托利,在这里出示证明,对方凭什么相信?或者说,都已经公然劫道到这个份上,说是王子能有什么用,不过是让对方多了一些疑惑和考虑的时间而已。哪怕是手下留情没有直接扛火箭筒轰,不过是想要留个活口回去给伯父交差,最后让自己永远沉默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地下监牢里。

 

“……大概是没有,但我认为,你能相信的。”

 

“我知道你还要赶路,但是车又坏了……”杰拉尔特自信地反手拇指指了自己的车,“上车吧,‘殿下’,我们打算捎你一程。”

 

“去哪?”

 

“当然是你的目的地了。”

 

杜笃显然非常在意,他的同胞本来日子就过得举步维艰,这次要是暴露的话,他们不知道又得流浪到哪个地方去:“殿下!”

 

贝雷特的枪口歪了一点,帝弥托利没有漏过这个夜色中模糊的瞬息变化。杜笃是他身边唯一能与达斯卡遗民交涉的途径,也是在王宫中少数能忠实于自己,敢于随时奉献生命的护卫,自己从小也将他当作值得重视的友人,不能让他为自己在这里白白送命。

 

妥协的结果是他和杜笃分别被戴上手铐,塞上了不同的车。

他发誓,自己作为王储从未有过这么耻辱的一天,前排这个据称的王国出身的现佣兵,就算当场给他定义一个叛国罪的帽子都不算过份。看起来杰拉尔特已经知道了接头地点……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杰拉尔特的话,伯父费尽心机为了除掉自己,又掏空了法嘉斯本来就不丰裕的国库多少呢?

 

等到自己被当三明治的馅夹在后排座中间的时候,右边是个壮汉就不说了,左侧的狙击手似乎已经收好自己的枪,刚好把防弹的头盔摘下来,轻轻甩了一下头发。

 

似乎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与这些长相多少有些粗犷的佣兵比起来,面容过于清秀俊俏,有些格格不入。帝弥托利擅自猜测,这应该是个类似于智囊或者就是专业狙击手的人物,力气应该不大,右侧这个佣兵难搞一点……

 

“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保守估计一个小时车程。”

 

老板和这个年轻人的简短对话刺激着王子的耳膜,意味着他还有一个小时来想办法怎么从这辆车上逃脱。如果能最快速度制服这辆车上的其他三个人,那就还有机会胁迫司机去撞击载有杜笃的后方车辆……

 

手指百无聊赖地捻动着手铐中间的链子,他不太理解这些人给自己弄这么个轻飘飘的手镯,到底有没有把布雷达德家祖传的怪力当回事。还是说以为将自己的随从分开放置就能轻易钳制住自己了?

 

趁着车行至路况不那么好的乡镇道路时,外面正颠簸得厉害,王子试探着悄悄捻断了手铐中间的链子,左右观测着情况,伺机动手。

 

贝雷特忽然向右看,然后煞有介事地嚷到:“右边!”

 

右边有什么?看见杰拉尔特他们条件反射地扭头,帝弥托利心存侥幸地跟着向右扭头,心想会不会是法嘉斯之盾的伏拉鲁达利乌斯家天降奇兵,最好还是菲力克斯亲自带队,但是什么奇异的光点都没有发现……反而是自己左大腿在一瞬的刺痛之后,渐渐地,麻痹迅速蔓延。

 

“别紧张,一小时有效的肌肉松弛剂。”当帝弥托利扭头回视,一根针管就在身旁这个青年的指缝里。自己的意识依然清醒,只是身体渐渐用不上力,青年放心大胆地拽起自己手腕,给前排的佣兵团老板示意,“应该说不愧是布雷达德家的后裔,这么结实的合金手铐链子就当是捏碎一根面条一样轻松。”

 

接着,这位青年又拿出一个手鼓模样扁扁的仪器,拖过王子的手掌心按上去,不出几秒,上面果然出现了布雷达德家的传承纹章。青年微微皱眉,将仪器递给了前排的杰拉尔特。

 

“这样啊……”佣兵团的老大从车载后视镜里观察了年轻王子此刻不甘心又郁闷至极的表情,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熟练地汇报战果。“人截到了,目前一切安定,等我结束了现场布置,就带他过去。是的,纹章和布雷达德家祖传的怪力都已经确认,是法嘉斯王储本尊……是,我知道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事情比想象的要复杂一点。

 

“知道为什么只给你打一小时肌肉松弛剂的计量吗?”左侧的青年冷冷地说到,“待会需要你配合一下,脱衣服。”

 

?!

 

听见王子的鼻腔发出疑问的“嗯”,杰拉尔特用很自然和稀松平常的科普语气解释到:“贝雷特的意思是,他不想摆弄一个植物人般无趣的躯体,所以待会,该脱衣服的时候劳烦殿下你自己脱,我们才好做事。”

 

?!!

 

完了,这群人是要把自己卖到所谓见不得光的黑市去吗!

 

车似乎到达了那个达斯卡遗民居住的小镇,肌肉松弛剂的效果似乎在渐渐退去,可现在仍然没有办法好好控制肌肉正常发力。帝弥托利有些绝望地看着那些人几乎是架着杜笃离开了车子,走过了自己视线不能及的小楼。

 

竭力挪动着来到车窗边上,连捶车窗,打开车门的力气都不足够。

 

而车窗外,站立在车边的贝雷特不停地在看手腕上的表,通过对讲机在讲“那些人还没醒?很好”这样的奇怪自问自答。接着,打开后备箱的车门,拎出了一个箱子,又打开了王子这一侧的车窗,如果不是及时扶住了人,帝弥托利就这样跌下去都很可能。将尊贵的“客人”和“人质”塞回车里,然后贝雷特将那个不大的箱子打开,里面装了一套完整的替换衣装,还有一个疑似医疗箱装着抽血用的试管等东西,看得王子莫名其妙。

 

“虽然等你的随从回来再换也可以,但我建议你节省时间,现在分秒必争。”

 

“……需要我的衣服?”

 

“衣服,血液,少许头发。”

 

“……”这是什么黑市拍卖,自己的衣服,血液和头发还能和人分开拍卖吗?要挣黑心钱到如此地步?“你们就这么缺钱?杰拉尔特团作为业界标杆,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力气渐渐恢复,说话的流畅度也比刚才好多了。

 

虽然每一票都搞这么大阵仗,钱多少都不会令佣兵觉得安全和满足,只是贝雷特不喜欢别人质疑老爹的佣兵团穷到非要绑架一国王储的程度:“只问你一句:想死还是想活?”

 

这个问题太简单,无论是身为王子还是一个卑弱的复仇者,他都不能轻言死亡,注重骑士道的法嘉斯骑士们固然向往光荣的死去,可现在不行。

 

“我还有未尽的义务。”

 

“那就赶快照做。”说着,名为贝雷特的青年冷淡地关上了车门,给他留出换衣服的空间。

 

好歹吃力地换下自己王子日常的服装,换好不起眼的青年休闲装,感慨衣服意外合身,就从车窗外看到那些杜笃急匆匆地从刚才消失的拐角换了一身衣服出现了。

 

“太好了,你还活着。”

 

“殿下,情况突然,请容我长话短说……”从杜笃有些不太稳定的情绪看得出他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可能接受了信息流的洗礼。

 

听完杜笃言简意赅的报告,帝弥托利的抵触情绪消褪了很多,心中的大石头从高坡滚到一个矮坡,决定先顺这些佣兵的意。达斯卡人手里关于四年前事件的情报已经到手,小镇的据点已经暴露在法嘉斯王室手里,现在他们必须迁移,因此,这个据点最后会被付之一炬……

 

看起来佣兵团似乎真的在争分夺秒地做着什么准备工作,杰拉尔特一边看表一边用对讲机和手下嘱咐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直到他朝这辆车走过来,对贝雷特嘱咐:“你先带他俩去加尔古·马库,现在就出发,有人会在那边等。”

 

“那你这边能处理妥当吗?”

 

“别小瞧我,这些事情都搞不定,杰拉尔特团还怎么在芙朵拉混,演戏做全套,对得起佣金。放心好了,把贵客送到目的地,才能赚到另一半的钱。”

 

“我知道了,保重。”

 

“小子,路上注意安全,送到了给我个电话。”

 

又经过了十几分钟这样那样的折腾之后,贝雷特将一根棉签摁到帝弥托利被抽了一百毫升血液的止血点,让他自己摁住,随即跳上了副驾座,催促父亲的专职司机“磐石”连夜开车出发。导航开始导引前往加尔古·马库的路线,帝弥托利这才稍微确定,他们可能不至于曝尸荒野,或者真的可以如刚开始的计划一样,得到中立的赛罗司教会的政治庇护。

 

“现在,能和我们讲一讲,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吗?”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里,自己的命运如波涛般上下起伏,王子脑内的好奇心和困惑就要爆棚了。

 

路上,贝雷特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一周前,杰拉尔特接到了一个据称是来自法嘉斯王室的秘密委托。

信中称,王子的替身派遣其使者正在频繁与达斯卡的叛党接触,密谋对王室不利的事情,甚至打算谋杀并替代王子帝弥托利,因为这个替身知道的王室密闻太多,所以必须处理掉。毕竟是见不得光的秘密任务,酬金非常非常可观,必须滴水不漏。如果那个替身激烈反抗,用重火力歼灭也是可以的,只要能带回些许证明身份的证据就行。

 

杰拉尔特本来不想接,但稍早一点从加尔古·马库寄来的信,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恩者——蕾雅大司教明示法嘉斯内部最近暗流涌动,摄政的琉法司昏庸又贪心,可能受到来自帝国的撺掇,准备借某种手段除去碍眼的王位正统继承人-侄子帝弥托利,自己继位。如果有接到这方面的委托,务必谨慎对待并及时上报。

 

暗杀法嘉斯王室的相关人物可不是一件小事,从业二十年来,大名鼎鼎的“坏刃”一直都避开这种可能在某个国家被通缉追杀的要命的活,更何况,法嘉斯王室内部继承人和摄政王之间的不合,就算自己已经离开王国多年,这些事也有所耳闻,一个弄不好就是永远告别江湖。

 

几经考虑接下委托后,杰拉尔特与儿子贝雷特商量,如何区分王子是真货还是替身。贝雷特说无论是真货还是替身都要留下活口,这是教会内部掌握王国机密把柄的好机会。

 

因此,为了糊弄摄政王琉法司那边派来的监督者,杰拉尔特和贝雷特只能先将这些人灌醉或者弄到熟睡,自己则提前准备好尸体和演戏用的一切材料,等到了达斯卡人的据点后,沟通一番,把一场充满硝烟味的激烈对抗现场做好做足,留下装扮成王子的破破烂烂的遗体,象征性地抽一点血,剪下一缕头发,带回衣服破片,作为身份证明,然后顺带将达斯卡人的据点为法嘉斯王室用一把火,一次爆炸,彻底“铲除”。

 

事实上,那些达斯卡遗民在交给了杜笃情报后,又得到了来自佣兵团的一笔应急款项,本来就穷困急需资金的他们连夜撤走了。

 

“在确认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时候,还以为我们真的会被卖掉。”

 

“事实上你的确很值钱,如果不是你的衣服需要拿去做证物。”贝雷特随便在手机上点点划划,递给帝弥托利看了几秒,能看到某地下拍卖行的平台上,有人在求购现法嘉斯王储的个人物品——说是带原味的最好,下附可怕的,狂热又扭曲的留言,看得帝弥托利十分想一把掐碎贝雷特手机,幸好被杜笃一脸反正都见过大风大浪的稳重给劝住了。“不论你是否真的在这次阴谋中死掉,可以预见的是,你的很多物品的确会被送进地下拍卖行,雇佣我们的费用会从拍卖物里赚回来。”

 

夜色中奔袭的车内没有开灯,没人知道王子殿下方才脸都气红了。

 

经过还算顺利但多少有点辛苦的长途奔袭,主从两人在贝雷特的护送下终于隐秘地来到了全芙朵拉最安全的中立领域,加尔古·马库,圣赛罗司教会的地盘,在那里等待着的,果然是值得信赖的法嘉斯之盾,现任公爵大人罗德里古苦等已久的身影。

 

贝雷特原本打算从公爵手中接过护卫任务成功的一笔不菲佣金就离开教会,回到父亲身边,可是让父亲敬畏的蕾雅大司教却坚持让他留下来,说是,大概会有新的任务委托。

 

虽然不知道这些重量级别人物之间的谈话为什么要自己作为佣兵团的代表参加,但蕾雅显然是希望他听一听当前法嘉斯内部的窘况,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好的提议。

 

现在最坏的情况是,恐怕摄政王会和伏拉鲁达利乌斯公爵各持一个“王子”进入政治角力状态,而且这样很可能让法嘉斯陷入内战的漩涡,只会便宜了同盟的奸商和帝国的奸佞。若教会在此刻承认身处加尔古·马库的帝弥托利是真正的王子,摄政王那边绝对会说教会受到了蛊惑,连援助金索性都不捐而且可能禁止其他领主捐献,把关系彻底搞僵,对教会无疑是一笔不小的损失,还可能让芙朵拉大地上对赛罗司中央教会有质疑的边缘教会更加兴风作浪。

 

有什么办法能让试图篡位的人最快身败名裂?这样的话,王子才能正式且安全地继位。

 

想想蕾雅大司教可能是不方便直接说出某些吃了甲方吃乙方的、上不了台面的话,才让自己作为常年黑吃黑的佣兵团代表过来发言,贝雷特固然年轻,可在父亲八面玲珑的履历中也学到不少,不说交涉这方面自己有什么造诣,但作为出主意和出馊主意的主力,他总是会很快想到一些可为的方式方法。

 

从罗德里古那里询问到摄政王琉法司找来的那个演员并没有布雷达德家纹章,仅仅只是一个演技派的整容模仿秀时,贝雷特猜出了摄政王大体的思路。这个演员不可能给他演一辈子不出包,如何尽快利用演员得到自己最大利益才是正途。

 

“法嘉斯的王都是回不去了,但我并不建议王子去往伏拉鲁达利乌斯领公开活动,这样只会让公爵的立场相当尴尬。我的建议是,明年王子将成年,正式继承王位,不论用什么方法,撺掇摄政王让他自己继位。教会将催促加冕仪式的进行,在加尔古·马库大修道院进行的仪式上,公开向整个芙朵拉播出,这个时候再让殿下亲自出场揭穿他伯父的阴谋,让他立刻在全芙朵拉的注目下身败名裂。”

 

公爵思考了一下,自己的领地很有可能被琉法司那一派的人渗透,对殿下不利,制造舆论与事端;再者,到时候琉法司到大修道院来参加加冕仪式,肯定不会携带重兵,毕竟这里是中立地带,在赛罗司骑士团的地盘,想收拾他要容易得多。

 

帝弥托利难掩兴奋之意,贝雷特所提出的主意令他很高兴,能有什么比一个本应被追杀、落魄失意的储君,在阴谋家自以为得逞的紧要关头杀个措手不及,光复属于自己的一切更加快意人生的呢?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恭敬地向这个前不久还用狙击枪打爆自己车胎并用黑洞洞枪口指着自己脑袋的冷面佣兵,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只是我的,个人愚见。”终于,大概是迟钝地觉察到这个礼自己有点受之不起,贝雷特才少有侧过了头,没有直视王子的眼睛,希望对方能妥善地考虑为好。毕竟,不是什么谈得上光明正大的手段,似是有点委屈这位在市面上风评不错的王储。

 

这时,蕾雅大司教考虑到加尔古·马库大修道院每月都有各地的人进进出出,难免人多眼杂,不太合适王储殿下的活动,遂啪地一击掌,要不这么着:“贝雷特,我有件事想委托你。”

 

团长之子顿时手心渗出冷汗,虽然父亲从不说蕾雅大人具体的可怕之处,但她就是能用一句话让父亲和自己觉得柔软的沙发里肯定有钉子。

 

“大司教请讲。”勉强稳住自己的表情,让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抵触。

 

“你说的建议非常符合我的心意,教会这边会试探并催促法嘉斯王室的继位典礼在明年准时进行。重点是王子殿下现在需要度过约为一年的潜伏期,我刚才思考了一下怎样比较妥当……唔,你在露米尔市有个家对吧?”

 

“……是。”回答的声音竟然有些许虚弱,这一次,青年佣兵真的没有底气对着大司教说“一切请交给我”,王储可不是平日里那些押运的货物(不管违法合法)放在那里一动不动,横竖想来只可能是一颗难以管束的不定时炸弹,更不可能每天都给来一针肌肉松弛剂保得家宅平安。

 

“那里是赛罗司教的势力范围,我会派萨米娅往返大修道院与露米尔市区,与你联络,这一年的时间,希望你带着法嘉斯的王储在那里先安顿下来……对了,公爵阁下可有什么意见吗。”

 

“大司教的安排相当妥当,我也会派犬子到露米尔市暂住一年,确保殿下的周边安全,至于理由嘛我想想……”

 

“你可以在那里投资一家店铺什么的。”

 

“哈哈,大司教大人为了拉动露米尔市的兴业繁荣真是不遗余力呢。在下了解,我这就回去置办一切。”

 

贝雷特和帝弥托利的表情不甚开朗,大概是有点“大人们做决定都不给我们商量余地”的小小怨念,比起帝弥托利觉得有地方可以躲一躲的小确幸,贝雷特显然是认为自己摊上了烫手山芋。

 

“可是,我和父亲还有工作……”

 

蕾雅稍稍抬高了下巴,眼神多少有点居高临下的傲气与霸气,换做是别人而不是她极为重视又信任的杰拉尔特的儿子,恐怕早就因为大司教这么恐怖与警告的眼神而丧失了对明日工作的信心:“工作啊……杰拉尔特看来是没告诉你,我最近准备让他回来协助赛罗司骑士团。所以不必担心你们父子俩总是天各一方。”

 

看起来大司教是铁了心要将自己钉在加尔古·马库的势力范围内,看守这位王储至少一年了:“……那,王子殿下自己的意愿……”

 

“我没什么问题!”刚刚还有所迟疑和困惑的法嘉斯王子,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扫阴霾,用他王室礼仪训练出来的标准笑容,再加上一点期待的小小热情,用学校里三好学生的标准笑容,对贝雷特说,“这一年,请多多指教了~”

 

现在,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贝雷特只想将刚才将策略侃侃而谈的自己丢到大修道院的鱼池里喂鱼:“天刻之脉……”

 

喂喂喂不要瞎用吾借给汝的救命能力啊!浪费可耻的知道吗!

一位小女孩的叽叽喳喳声在脑内如鸟鸣般大大响起,手里捧着一块铭文石板冲着贝雷特的意识敲打,硬是把要逆转时间的读条给无情打断了。当宛若女神的天音坚定地不想在这件事上让步时,作为宿主,从来很少有过慌乱的他,背脊上涌出一阵难耐的寒意。

 

作为加尔古·马库的当主,大司教女士一言九鼎。无奈之下,年轻的佣兵只能先接了这烫手的护镖任务,就像父亲说的,迟早要独当一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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