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原创坑复健ING~】
《奈芙兰德战记-地城之心的崛起》
devil1019
章节-祭坛恶魔的复苏
（七）
克罗米娅在本想在沐浴的时候冥想一会，让自己复杂的心情平复些许，但收效甚微。自己在今日成为了丈夫篡位的最大帮凶，将昔日的亲人们纷纷送上前往冥界的道路，在做这些事之前，她反复做过了心理建设，甚至敷衍自己说这是给去世的老国王和王后送上最合适的陪葬者，让他们在地下世界并不孤独。相对地，孤独环绕了自己，除了丈夫之外无所依靠，做了弑亲之事的人必定受到周围人们的孤立与背弃，但自己与索洛伽的理想是一致的，成为至高的王室，位列帝国巅峰的人。
老国王曾经对索洛伽说，希望不要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兄弟同室操戈，那么，在他去世之后，这也算兑现承诺了。王座应该由有魄力和胆量的人继承，懦弱的王兄至多只适合做做行政官员，是不指望他能让帝国的边疆始终和平，让南边的娜迦不敢骚扰海港和渔民，甚至受到神明的肯定将称号升为皇帝。
皇后……这个称谓犹如星辰般吸引着年轻的克罗米娅，她并不满足于现在这个托关系而得来的大法师称号。维拉克鲁斯帝国的婚姻制度决定了皇帝除了唯一的配偶之外是没有其他拥有名分的侧妃的，除非自己死，否则休想有人坐上皇后这个位置。
对理想的无尽渴望指引着克罗米娅，有一天，她终于在海边捡到一个漂流瓶，瓶中有一封信和数个章鱼形状的小木雕，出于好奇她打开了那个漂流瓶，被里面从未见过的奇异能量所吸引，然后她读了那封信。
信中的内容是让她在秘密之地种下这些奇异之果，果实将带给她超出期望之外的知识与力量，你是唯一的幸运儿。海边来的，奇异之果，树种一样的事物……栽培下一年之后，树种们长成了数棵并不算很大，叶片中规中矩，但只结章鱼形状奇异果实的树。所有的果实里都蕴含着不同于平日里魔网流淌的那些能量，克罗米娅花了一些时间来研究，确认它们可以被安全实用，果实让她比往日更加多梦，梦里的情形不外是在昔日学院的课堂里上课，而眼熟的导师却讲着一些过去从未学过的执事，声称它们是失落的法术，被弃用的法术，值得被重新学习。
那时，克罗米娅将梦中的知识在现实中重现，她掌握了一些新的法术，也强化了过去弱势的法术，不过她并非将此在人前出示，这些法术将成为日后自己荣登皇后之位的重要筹码。闲暇之时她也在想，莫非这是来自南国神祗的启迪？在遥远的南方，神祗听到了自己质朴却雄心的愿望？
换好衣服，克罗米娅并未打算立刻就寝，在想办法获得封疆大吏们的权力印鉴前她都没法好好安睡。她走到自己书房的办公桌前，用手指在一块紫色晶石的操作台上点了点：“诺曼的余生——监狱长瓦塔托里亚，报告情况。”
紫色晶石并未投影出孤岛监狱的影像，这代表对方没有应答。
克罗米娅反复点击并呼叫对方，所得到的静默让她空前不安。就算是深夜，监狱长的办公室外面一个房间也是有人值班的，来自王宫的联络不可能得不到应答。
呿！还没到庆贺的时候，不可能就这样丢下工作怠慢未来的统治者而自己去滥酒了吧！让我逮到非得给他好看！抱着这样的想法，克罗米娅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拿起法杖，开启了通往孤岛监狱的传送门。
留给克罗米娅的是一个没有狱卒的监狱。一些囚犯还留在那里，不过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旧犯人，她和索洛伽重要的囚犯们都不见了，雪峰堡大公和索拉尔将军的囚室周围并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所有的狱卒好像凭空消失，或者干脆就从监狱背后的悬崖跳海自尽了似的。
背叛一词在她的心底迅速浮现。一百万第纳尔的赏金，侯爵爵位的封赏，调离此地的期许，这哪里会不让一个边远地区的牢头心动？除了索洛伽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给他更丰厚的许诺了。早知如此，应该采取更加牢靠的手段，直接洗脑……
迪兰达尔和加西亚的名字一瞬间划过她的脑海，但迅速被她否决了。
虽然这两个弟弟目前下落不明，但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联络到如此偏远地方的监狱牢头，再说他们也没有途径知道雪峰堡大公和沙都镇守将军会被关在这里。弟妹玛蕾更是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如此荒僻之地……没有去过某地的法师是无法开启前往该地的传送门的。
难道是……那个精灵大公……
虽然下午才派人去探过大公的口风，但她不觉得对方是轻易能够举起反叛大旗的先行者，艾文莱斯特大公说好听点是棵政坛常青树，说难听点就是个朝堂老油条，他怎么会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衣食无忧的世袭爵位，和平安宁的艾文莱斯特，不值得用来去赌一把维拉克鲁斯的国运。带着怀疑的心情，克罗米娅立刻前往西北荒野的沃尔莱多。
这里的监狱长是在了，只不过和他的部下在办公室睡大觉，被王子妃用凶狠的招呼弄醒后，诚惶诚恐地站好，被问及地下监狱的重要囚犯是否还在的时候，他的脑门上简直汗如泉涌——因为一般被这么问到的时候肯定就是出事了。
囚牢里空空如也，狱卒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多少还有条命剩下，甚至没受很重的伤，似乎都是被一击击晕。面对克罗米娅的激烈质问他们个个都是双股打颤，只有回答倒是很统一：一个黑斗篷的女人来过，没有看到她施放囚犯，因为我们都失去了意识。通往地下通道的门禁和机关都没有反应，她犹如黑雾穿过这些甬道，只有嘲笑的声音听得出来是个女的。
女的？
克罗米娅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她实在想不起来维拉克鲁斯的地界内会有哪个女的在如此快速的时间内公然反抗王宫的意志。估计是有什么其他王子的死忠者用变声和幻化的魔法装扮了女人来迷惑自己……难道是魔导师伊格法？那家伙持有反洗脑的手段，故此只能以利诱的手段来拉拢，如果第三第四王子用更丰厚的现码买通了他，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关键的问题是，任何可以知晓囚犯们被关押的途径，所流出去的消息都指向王宫的地牢和国立的皇家监狱，被守护圣都的结界牢牢围困。突袭者是怎么精确定点到沃尔莱多和诺曼的余生的？
一想到这里，克洛米娅的怀疑与直觉便愈发加深，能做到这种事的，没有东都那些善使魔法的精灵从中作梗，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又气又急的克洛米娅立刻回到王宫，紧急与丈夫商量。索洛伽到底也算是打过仗的王子，本来就不期望能用比较“温和”的手段和短暂的阵痛来稳定自己获得的政权。他冷声宣言，明天开始，准备打仗吧，还好，除了帝国四至行省的军队我暂时无法掌握之外，整个国家五分之三的军队我都可以调遣。趁这四个地方还没有形成串联，公开联盟反抗我的时候，逐个击破。
我赞成你的意见，亲爱的。东都的态度我再去探一探，如果大公没有明确反抗的意思，就把他放到最后，用大局来逼迫他妥协。冬天行军在雪峰堡的管辖领域需要做好足够的后勤准备，不能贸然攻击。南方旗鱼群岛有海防优势，在大型传送法术和设备齐聚之前，采取封锁手段，让他们消耗储备。因此，先拿下最近没有糟糕气候作祟的沙都是最优的选择。
你简直和我心心相印，米娅。我也是这个意思，现在，仍然要派人密切关注各地的情况，务必尽快确认迪兰达尔和加西亚的生死，他们一天不去见海拉，你我的王位一天就坐不稳当。
了解，亲爱的。我明天早晨就跟艾文莱斯特大公通讯一次，试试他的口风。我们这次还是不够谨细，造成了太多的漏网之鱼，真是……太失态了。
狡猾的是迪兰达尔，老大和老四我都没放在眼里，老大就这么窝囊地死在我的突袭中，足够说明他的无能与平庸，迪兰达尔虽然预见了我的发难，提前给老大透露，但老大还是……啧啧。这种人不配坐上维拉克鲁斯的王位，他连应付政变，摆平自己国家军队的能力和威望都没有，还谈什么保家卫国，更别提开疆拓土！如果父亲指定的王储是老三，或许我还得费劲地跟他角逐一番……
不会有那种事吧，一般情况？如果老大不行，顺位继承肯定该你呀？从这种情形来假设的话，老四铁定会支持老三，他们从小玩到大，比跟我和老大更亲密，这应该是年龄相近的缘故。
不论怎样，他们不会原谅我，我也没办法再容下他们，除非他们被你的法术洗脑，愿意效忠于我，否则，不要再想活命。要不然就逃到维拉克鲁斯以外的地方，蜷缩着度过一生吧。
果然，翌日早晨，大公刚刚吃完早饭开始一天的政务工作，第二王子妃的通讯联络就如雷诺所预料地来了。大公心里直嘀咕，还怕她不来呢。
选好了一个恰当的语调和态度，米密尔·兰开始沉着冷静地应付对方。
早安，克罗米娅殿下，您和索洛伽殿下不是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吗，东都又不能威胁你们什么，这次的联络又所谓何事？
我开门见山地直说好了，雪峰堡大公他们是你派人救走的吗？
……
精灵纤长的眉毛高低错落了那么几秒，大公显得非常困惑。
昨日来到东都的只有烬心公爵家的一个书记员跟我联系过，他说所有人都被你们关押在圣都的重要监牢里。虽然看样子烬心公爵是想我去冒险劫个狱，但覆盖圣都的五层结界还是让我觉得十分棘手，我不希望用太过强硬的手段跟未来的统治者硬碰硬闹得彼此都没有台阶下。至于您说我救走了雪峰堡大公他们？这怎么可能，现在没有任何手段能不触发圣都结界警报而轻易地长驱直入的方法，纵使我和提莫尔都是大法师这也不行。什么，难道您的意思是，魔网之主亲自展现神迹了？
倒也不是不可能——这种想法在克罗米娅心底忐忑地划过。可如果是这种情形，得到神明撑腰的人早就应该第一时间将惨剧的真相昭告天下，惩处恶人，而不是到今天早上了都杳无音信。直觉告诉她，大公肯定在装傻，但她又拿不到对方真正下手的证据。
这次联络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圣都的军队今日开始备战，所有尚未交出权力印鉴的地方行省都将视为反叛帝国的政权，艾文莱斯特也不例外。
这话从何说起？艾文莱斯特公开反对圣都了吗，没有吧。而且无论王室如何变迁，大公之位都由兰氏家族世袭，我们交不交又有何妨？殿下，倒是你们别忘记，你们还不是正式的国王与王后，我们如何向尚未继位的储君郑重地宣誓效忠？而各地的封疆大吏们又凭什么听你们调遣，乃至交出权力印鉴？身为一国之君，以及母仪天下之后，想得臣子之心，万民之心，起码的敬畏还是应该有一点点的哦？
好吧，就算我们稍微退让一步，听听你的要求，东都要如何才愿意服从新的王室？
这很简单啊，我不管其他反对你们的人怎么想怎们看，首先，继位大典总得搞吧，你们是新的国王和王后，老国王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就算有些人不服也没办法，只要正式有了称号和地位，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对那些不服从你们的人说：最后通告你们交出权力印鉴，否则就以叛国罪讨伐！想必西边南边北边的地方势力也不会当真跟国家的大军较真，拖个几月，我想甚至不到半载就会屈从大势了。东都也可以给他们做个榜样……我是说，只要殿下们举行继位大典，我铁定包个大礼前去朝贺，以证明艾文莱斯特始终忠诚于这个帝国。
说完，大公微微地弯曲腰身，行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礼。
这是我的一点拙见，请您和索洛伽殿下考虑，毕竟我们做臣子的也有自己的难处，望两位多多体谅。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会和索洛伽商量的。对了，如果有其他王室成员的下落，记得联系我。
这个自然，识大势者都知道，谁掌握着军队，谁就掌控了国家，一两个光杆司令掀不起什么大浪的。总之，我会多为艾文莱斯特的利益考虑，也请二位多多为我们考虑考虑？
哼，忠实者自然会得到奖赏。就这样吧，大公。
请先等等，克罗米娅殿下，我想请教一件小事。
说说看，大公。
昨日晚上，艾文来利的酒馆里开始流传一个名字，听起来跟狮心王家有关——蕾妮·索兰·狮心，您听过这个名字吗？
嗯？没听过，怎么了。有人想要冒充狮心王家的血脉？
或许就是您说的这种可能吧，只可惜散播这个名字的人好像已经消失了。
你应该把妖言惑众的家伙抓起来。
我也是道听途说，等意识到这样不好的时候，下手已经晚了，非常抱歉。
联络就这样终止了。
克罗米娅不知道这个名字在此时出现的意味，她觉得有必要去问问丈夫，对于这个名字的出现应该怎样应对比较好。
索洛伽的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跟蘸了酱油差不多。
这个名字不应该由王室成员以外的人知道！我连你都没有告诉过。
克罗米娅不去纠结丈夫为什么不说。
现在你可以说来听听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个人，正是由我替代掉的，父王和母后真正的第二个孩子。
他们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享受儿女双全的天伦之乐。但是，当年据说母后生出的的确是一个女婴，不幸的是祭司们说她奄奄一息，缘由是承载不了身体里浓重的恶魔之魂，祭司们无法用正常的法术挽救她的生命体征，更无法驱散恶魔的灵魂。当时，我的外公大人，时任王室总管的弗朗西斯·埃柯特就对父王和母后进言，说，王后诞下恶魔公主的事情绝对不能外漏，任何走漏都会让王室蒙羞，这个婴孩是不祥之兆，必须被舍弃，为了回应国民对于新王嗣的期待，只能找一个近日出生的王家血脉做抱养，对外不要声张。母后舍不得她费力诞下的女儿，可是她救不了这个孩子，只能放任她被舍弃与牺牲，为了不给国家带来灾难。母后仍然给这个女儿取了一个名字，蕾妮。
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
父王、母后，我们兄弟四人，我的外公，和当初负责去埋葬那个女婴的人。
理论上，他们都应该死光了……除了下落不明的迪兰达尔和加西亚。嗯，我甚至怀疑迪兰达尔和加西亚对这件事都不完全清楚。父母提得很模糊，那个女婴也从未葬在皇家墓地。除了一个名字，她就不应该存在。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此世没有足以支撑她合理存在的理由，可能是加西亚和迪兰达尔还活着，借此散布你非前任国王王后亲生子的消息，让民众觉得你的继承是非法的。越是这样，我觉得米密尔所言的继位就愈发迫切。反正我们都已经撕破脸皮到这个地步，自立为王也不算什么了，必须拿出所有的实力，以最快的速度让那些不肯臣服的乡下蛮夷全部知道谁才是维拉克鲁斯真正的统治者！
东都·艾文来利——
索洛伽发动叛乱的第二天，维特维奇家酒店七楼的餐厅，雷诺与加西亚邀请大公兄弟俩以及所有参与营救的精英们共进午餐，在午餐之前，加西亚如愿见到了自己的侄子，他虽然从未为人父，接过那个孩子的一瞬，关于安德烈父母的记忆在脑海中顿时井喷，房间里的人静静地看着他整整哭了十五分钟才停下。
直到雷诺从他的怀里夺过那个孩子，对他说。
我知道昨日惨痛的记忆让你的内心充满悔恨和羞愧，可这孩子父母的牺牲是有意义的，你现在必须要做的，是将他抚养成人，为他的父母复仇。哭鼻子有什么用，还不如攒好你的勇气，在这孩子长大后告诉他，他父母牺牲的壮举。
大公兄弟俩也安慰了加西亚，提莫尔拍着胸脯承诺，在殿下您入主王宫之前，我一定会照看和保护好三王子殿下的遗孤，请您放心。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积极地交换情报。
镇守南疆的老将军之子说，就在刚才，接到旗鱼群岛法师公会传来的联络，圣都已经正式以索洛伽王子殿下的名义发布紧急行政令，所有旗鱼群岛停靠大陆沿岸的船只一概禁止出航，等待接受检查，此项命令是早晨做出的，上午即刻传达到所有的大陆沿岸的各个港口。
这不明摆着是要把旗鱼群岛困成海上孤岛吗——嗓门大的矮人萨满嚷到。
你们这还算远，显然蜗居圣都狼狈为奸的夫妻俩并不打算第一个收拾你们。
沙都索拉尔的女猎人麻利地剥开龙虾壳，她挺喜欢东海岸的海味。
我得到线报，比邻索拉尔的卢克蕾琪娅已经在变动军团高层，开始筹备战备物资了。如果圣都的军团驰援及时，我甚至不怀疑今夜沙都就会受到突然袭击。殿下，您可给我们指条活路啊。
加西亚本来胃口就不怎么好，他吃得很慢，用十分之七的精力听取簇拥者们的现状交流。
我认为，必须趁卢克蕾琪娅还没被像圣都一样上罩子之前潜入城中，控制住变化后的军队高层，如果有机会的话，连圣都来的军队也一并。说到这里，我倒希望哈鲁巴德元帅亲征，他不离开圣都的话，我们还没法拿下这个军队象征般的重要人物。
殿下，这个我觉得你暂时不要指望，他现在是索洛伽最大的军事靠山，肯定始终坐镇首都。米密尔大公如是说。
我倒是觉得，如果能控制住卢克蕾琪娅城内的军队，尽量拖几天，让沙都有加固防备的时间。另外，说不定这几天就能看到索洛伽为了继位而酝酿的内阁名单。到时候殿下您就可以参考参考了……前提是有人能从王宫里偷出来。
加西亚深知这些臣子里会有自愿效忠篡位者的，也有像烬心公爵和卢克蕾琪娅公爵那样身不由己的人，今后要如何处置他们可是个大问题。
比起王子殿下吃得如此心不在焉，反观坐在他右边的雷诺，则是意外安静地专注于手中的食事。他第一次好奇于认知中的恶魔很难与眼前这一个画上等号——我以为你们都只会中意鲜血与灵魂。
对于人类之于恶魔的刻板印象，雷诺只是淡然一笑。
很久很久以前，在异度位面，我也曾经是个人类。
啊？
以后等我想说了再说吧，现在别问那么多。
只要你提出你的要求，我会尽量表现得像一个人类，今后也不必担心，我早就脱离了那种低等的食物链条，即使需要亦有特供。
嗯，卢克蕾琪娅的事你们商定一下计划，我可以提供参考意见和行动的兜底。
雷诺的这句话让正在交流的大家稍微中断了一下，他们似乎更希望由王子牵头，或者这位王子的守护者和参谋来敲定这件事。尽管表明了身份，趁人之危的手段露骨得算是坦然，仍无碍她给人很可靠的感觉，这种可靠而坚实的印象让原本应该众星捧月的第四王子都不再显眼。
今后诸位很可能成为新王朝时代的中流砥柱，国家政权仰赖的精英中的精英，有时候我的想法未必有你们所思考的那样切合国家的实际，所以，我期望今后的很多事情由你们自己拿主意，需要我和加西亚做决定的时候，我们会用决心来回应你们的思考和行动。当然，实在需要我给你们做点脏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普拉菲尔阁下，我能提一个问题吗？
北都的老锁匠在他的高凳子上举起短短的手。
雷诺点头示意他随便问。
假如我们能稳住维拉克鲁斯的四方边疆，但圣都的五层防御要如何突破？不可能再去钻一次下水道吧？如果我们要动用军队攻击圣都的话。
就是啊，围困圣都这种事光想想就有些大逆不道……
而且这只会加深中央城市和地方的隔阂呢，就算我们赢了肯定也会有人说我们是乱臣贼子……
围困圣都太久迟早会让那么繁荣的城市陷入混乱，我还很担心那些定居在圣都的友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基本道出了王子殿下的担忧，虽然变成了敌窟，可那毕竟是他的家啊。
圣都的五层结界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用石子都能敲碎的玻璃罩子，暗黑船城随时可以从上空轰击，瓦解掉结界。只是，加西亚不希望让地方军队与圣都的驻军发生正面的大规模会战或者残酷的巷战，听起来那战争会很壮观，但用脚趾头想想都会死很多人，我们没必要拿太多的无辜的人去做祭品献祭给黑暗女神，嗜杀从不是她的本性。
暗黑船城是什么？
我的私有领地，浮空城……很大很大就是了。
关键的是普通人都看不见。
歼星舰这种东西说了也超过你们的想象力——恶魔大君在心里嘀咕到。
总之，圣都的结界那种无聊的玩意你们就不要当回事了，连你们凡人都能找到偷渡的途径，充分说明篡位者的本事也就那么点了，他们唯一的优势在于先发制人，杀大家个措手不及，可惜的是筹划并不算精密，以及并未得到神明的支持。无论是安夏、海拉还是祖籍东都的魔网之主，对昨日发生的惨案应该都不会视若无睹——至少海拉拜托我来解决这件事。
恶魔君主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在座的凡人们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努力的话，大概会被注视着一切的黑暗女神所轻视。饭后，他们立刻着手开始对卢克蕾琪娅城的情况开始进行分析研判，甚至打算亲自前往侦查。维拉克鲁斯的未来掌握在两位幸存的储君身上，同时也经由他们之手来左右局势——这样意味的话语激励了反抗者们。尤其是在看到帝国的要员们遭遇突如其来的不幸、酷刑和迫害之后，突然出现一位恶魔来成为压阵的大将，好像也没什么不可接受。
饭后，雷诺和加西亚有事先去维特维奇府上一趟，留下一屋子被选中的精英们。
虽然都是被雷诺邀请来的精英，但他们仍然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保持些许怀疑态度。
你们说，既然她是一个恶魔，那么加西亚殿下被洗脑的可能性有多少？
对于矮人萨满提起的这个话题，提莫尔还是给予了确切的回答，我想，你去郊外黑暗女神的神庙去付费询问，应该能得到和我一样的答案，如果你确实不想相信她，那么可以选择退出，我相信她不会为此为难你。
大法师你不要生气嘛，我很正直地用客观的语气询问，毕竟这年头牛鬼蛇神横行乱世，我只是希望自己不会为今日和今后的事情感到后悔。
那你后悔参与救援雪须大公的行动吗？
这个绝对不会。他是我的老朋友，我用生命珍重的好伙伴。
那不就得了。我觉得，克拉尔你是在担心，今后大家是否要接受一位恶魔统治者与我们的国王平起平坐这件事？
哇哦，大法师你真是快人快语我喜欢哎。
这种事情在场的大家都会想过。她是否会带给国家未来之恶，尚不清楚。但现在坐镇圣都的那个篡位者已经带来现世之孽，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其中二选其一。以及，我是迪兰达尔的挚友，虽然人类的生命比我们精灵短暂，可是我没料到这位朋友的时间竟然只给我留下了这么少……如果她是迪兰达尔用生命延续出来的奇迹，我就会坚定地跟随，直到有一天我不能跟随为止。
无意义的担忧，萨满。
未等克拉尔·雪山之嚎想好怎么回答大法师的话，祭坛恶魔现世后第一位自愿从者开了口。不要将吾等恶魔血裔所崇拜的君主想得跟那些低贱者一样，她想要这个国家给她优厚的待遇来作为报酬，就一定会想办法让维拉克鲁斯有着稳定的秩序来延续下去。暗黑船城-莱尔冈提亚的辉煌、宏大与繁荣，吾等散落凡间的信徒只有在梦里见过，但我很清楚那不是梦，是迟早有一天等待吾等的现实，身为它的统治者，我相信主君治世的能力……如果她不想要维持这个帝国的话，就没有必要与陛下签约，而只坚持与迪兰达尔殿下的契约就足够了。以及，用莱尔冈提亚直接毁掉这个国家，会更简单地让其变成地狱的光景吧。
呃，哦……真的有那么可怕吗……超、巨大的浮空城？
主君已经很仁慈了，在我看来，如果是她的直属部下们——十三宫的高阶恶魔领主来为殿下拿主意的话，恐怕他们会赞同直接轰平圣都，然后在废墟上重建——不，直接迁都是最简单的了。有谁规定维拉克鲁斯的首都职能是特诺奇蒂特兰呢？在第十二世皇帝以前，旧的首都不是梅里达吗。
矮人萨满顿时不寒而栗。
他默然了一小会，才缓缓说到——安德里亚，你不愧是恶魔的血裔，虽然血脉稀疏了，思考的方式可是一点没偏离他们的本色。
主君没有神格，但她的力量不会逊色于你们日常崇拜的神祗，她如今愿意屈尊走入凡尘，协助未来帝国真正的统治者，与你们平凡地为伍，源于她的仁慈与宽容。虽然你们有些人会对恶魔不屑一顾，总有一天，你们会意识到，在今日跟随她与契约者的记忆，满载荣耀。
安德里亚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们都明白了一件事——不是他们要接受恶魔统治者与未来的国王平起平坐这件事，而是未来的国王可能会跟持有莫大力量、与神齐肩的恶魔君主平起平坐……
在维特维奇府上办完事，吃过晚饭后，雷诺和加西亚依旧要回到酒店，听取精英者们的情报与讨论，二人不紧不慢地走过街道，在路过一个供行人休憩的广场时，雷诺先是停下脚步向广场张望了数秒，然后改变了行进的方向。
加西亚不明所以，他只能跟着自己的守护者折身躯了广场，看着她在无人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广场上的鸽子被东都的市民们喂得很熟了，它们也不知道条石长凳上坐下的人是不是危险的对象，它们蹦蹦跳跳围在雷诺的附近，一口一口啄着她从大商人那里拿来的粟米鸟食。
他没有开口询问雷诺为什么在这里停下，或许她是对现状真的游刃有余，或者是现在望着圣都干着急也没有用，于是认命地在她身边坐下，自顾自地从她的手心里掏了一把粟米，跟着她一起喂鸽子。
加西亚自然的动作其实有令她稍微惊讶三秒钟，换做其他人，就算与恶魔缔结契约，也没有多少胆敢忤逆力量优势方的家伙存在。不过这份惊讶很快就消失了，她大概能揣测到对方的心态。
把我当作亲近的人依赖，你不觉得有风险吗。
这种质疑我已经腻味了。再说，要求绝对信赖的一方也是你。事到如今还提这个，有意思吗？
啊，那算是我太啰嗦了。
等我回归圣都的那一天，我会告诉所有的国民，虽然你不是真正的蕾妮·索兰·狮心，但我会要求他们像尊敬王姐一样敬畏你。
这不可能，永远都会有人对于我的动机、我本身的存在持有怀疑的凡人存在，你又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抹杀，我也不会强求你那么做。
那我就动用权力，将你的名字加入王族的卷册中……
我不要那种让你被非议一辈子的做法，如果你愿意的话，给我组建私人卫队的权力，这个卫队的地位与皇家禁卫军齐平，如何。
我答应你。
我相信你不会用它来背叛我。
在经历过昨天的事之后，我意识到，连皇家禁卫军也保护不了一个未来的正统国君。
话说，我还有个问题没有问你。
等到我们攻入王宫之后，你会怎样处置你的兄嫂？
加西亚陷入了沉默，他将粟米从指缝里全部露了出去，双眼看着自己的手掌捏成拳头，又缓缓放开，大概足足维持了有三分钟的沉默，雷诺耐心地等待他想好自己的答案——那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我会留他们一条命。
他的眉头皱紧，神情严肃。
真不奇怪，毕竟你是在一个重视家庭观念的环境和氛围中长大……
不，与那无关。
哦？
我既不是因为家庭与亲情观念，也不是因为仁慈和软弱，更不是要他们活着赎罪。身为圣骑士，我学会的圣光之道虽然教会我那些美德，但也教导我什么是有罪必罚。所以，我的决定是——索洛伽和克罗米娅想要王位，那就让他们永远与它绝缘，让他们看着我成为这个国家出色的国君，直到他们死去的那天；他们不想要父母所教导的手足之情，那就让他们活着感受到被至亲背弃的痛苦，永远没有再踏进圣都和王宫半步机会，休想获得我任何的怜悯；他们将会在迫害臣民的监狱里度过残生，姓名会从王族的名册中除去，钉在帝国史记的耻辱柱上。
短暂的静默后，雷诺从长凳上起身，站到加西亚的正面，加西亚挺直背板，目光坦然而坚定地与她对视，准备接受对方任何可能的反驳或者嘲讽。然而雷诺只是微微躬身，轻快地在他的额角落下一个吻。
你的英明符合我的预期，未来的真王。
我尊重并支持你此时的决断，死亡太便宜那些罪大恶极之人，我们又不能总是麻烦黑暗女神来降下神罚。所以，别吝啬你的愤怒，释放它们，惩善罚恶，这才是圣骑士应有之道。
TBC